十四娘离京,赵妨玉与赵妨锦相送,人还未上船,便收到了陇西战局加重的消息。
“消息你也听得了,如今回陇西怕是不方便,路途遥远,也没个人接应。”
如今赵知润做了官,等这一批官员述职评定之后,便要去川蜀赴任。也不能送十四娘回陇西。
陇西那边的战局凶险,当初十四娘在路上都能遇到外族,孙合韫为了自保还不得不把孙六娘推出去阻敌,没人护送十四娘回李家,一路上要遇到多少事还没有定数,谁也不放心。
十四娘显然也知道,此时回家只怕还会给家中添乱,大夫人派人来,十四娘又重新在蘸梅庐住下。
人群中的崔子敏松了口气,他怕十四娘执意要回陇西,路上遇险,他难以护在左右。
天下不太平,再没有一处比上京更安稳的地方。
赵妨玉将陇西的事告知周擎鹤,夫妻俩平日里闲散的时候不多,今日难得空闲,在罗汉床上摆了一副围棋手谈。
赵妨玉执白子,周擎鹤执黑子。
周擎鹤一心二用:“差不多,前些日子,锦衣卫收到消息,外族有联合之势。”
最不愿看见的一幕,正在以肉眼可见的方式,缓缓袭来。
但无论是周擎鹤还是赵妨玉,都不能抵挡这山呼海啸一般的局势。
天下格局,沉默已久。
外族有了变化,但大梁已经不是当初的大梁。
大梁在倒退,看似繁花锦簇,实则外强中干,不过是纸糊的灯笼,哪怕一阵风,也能熄灭这道光。
棋越下越没意思,周擎鹤其实不明白自己在坚持什么。
“你会迷茫么?”
在周擎鹤看来,赵妨玉不会迷茫。
她坚定的可怕。
她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她就会得到什么,无论代价如何。
她想要钱,于是有了十四州源源不断的卖家,甚至生意能做去大梁之外。
她想要权,火烧自己的茶楼,丹妃一哭,贵妃便落了下乘,连三皇子,也被御史台的人盯上。
因为,那放火之人出自宰相府。
茶楼点心精致,东西不贵,许多朝臣都喜欢在那里用些早点,伙计也贴心,一些家境不好的官员也能去茶楼打打牙祭。
因此两袖清风的御史们最喜欢茶楼。
茶楼烧了,御史们第一个站出来骂街,他们最擅抽丝剥茧,也是他们查出了宰相府的人窥伺鹤王妃的陪嫁,不仅如此,探这些放火强盗还秉持着得不到便毁去的态度,才火烧了鹤王妃的一处嫁妆铺面——茶楼。
这是何等无耻的做派!
宰相本该是朝之重臣,却因姻亲而有了偏袒,三皇子和宰相的日子都不大好过。
杀不死,但恶心。
赵妨玉想要做什么,在周擎鹤看来,她一定能做到。
她那样的坚定,在周擎鹤看来,简直不可思议。
怎么会有人能坚定成这样?
赵妨玉在棋盘上落下一子,速度极快,不过几下,便吃去了周擎鹤一大片棋子。
“为何不会,人都会有迷茫之时。”
周擎鹤轻叹一声,连她也会迷茫……
赵妨玉掀起眼帘扫了一眼阴郁的周擎鹤,她早已看出他心不在焉,只没想到他憋了半天,憋出来这样一句话。
“你想问的便是这个?”
周擎鹤摇摇头,眼神顺着香炉飘散的白烟缓缓上升。
“也不全是,只是看大厦将倾我却无能为力,所以感到些迷茫罢了。”
这么说,赵妨玉便明白了。
因为身份。
周擎鹤的身份让他天然具备了帮助大梁逆天改命,成为大梁国之推手的机会的。
他大概幻想过很多次,自己该如何挽救大梁,但现实却与想象背道而驰。
皇帝哪怕立一个庸才,也不会让周擎鹤成为太子,而周擎鹤清楚的知道,这一众皇子都是酒囊饭袋,没有一人拥有力挽狂澜的能力。
他只能清醒的看着大梁这一座大厦缓缓倾斜,直至倒塌。
他所做的一切,即便用尽全力,也不过是让这座大厦的一部分,一个零件变得好看些罢了。
挡不住外族的铁骑,也无法拯救即将被战火践踏的百姓。
“你是个心软的人。”
“于我而言,殿下的赤子之心,珍贵无匹。”
“殿下想要做什么,便去做,去争,去抢,总好过引颈受戮。”
“人生在世,不过吃饱穿暖,有了权势银钱,便多了诸多烦恼。殿下的烦恼应当比旁人少许多。”
因为周擎鹤从头至尾不曾拥有过什么,所以他也不会在乎什么。
一旦下了决心,便同样坚定的可怕。
赵妨玉其实不明白以周擎鹤的身份,为何不早早建立势力,但后面又明白过来,因为他不敢。
他的心太软,所以不愿牵连旁人,身边能用的就一个悬壁,外加暗处的几个死侍,说是死侍,其实也不做什么危险的任务,甚至还有两个留在素云殿照顾丽妃。
他随时做好了赴死的准备,他有过反抗,但反抗的不彻底,因为那上面坐着的是皇帝,是他的父亲,所以他能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