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若梦越是如水一般温柔得体。
就越显得还瞪着亲爹的乔建国不懂事。
乔文斌忍不住瞪了眼还鼓着脸一脸不服气的儿子。
孙若梦却道:“他还是个孩子,乔营长不提前跟他说,让建国从别人那里听到了,他肯定要生气,怎么还瞪他。”
一番话说得既通情达理,言语间又不失亲近,乔文斌都一怔。
她又走到气呼呼的乔建国跟前,蹲下来,保持跟他齐平,甚至还要矮一些的角度,牵住了他的手。
她第一次牵的时候,直接被乔建国甩开了手。
“乔建国!”乔文斌皱眉,在后头叫了一声儿子的全名。
孙若梦却没起身,只是扭头,对乔文斌道:“你别冲孩子发火。”
说完,回过头来,眼神平和地看着憋红了脸的乔建国。
“建国,阿姨今天的确是来跟你爸爸相亲的。”
在场谁都没想到,她会这么直接跟孩子说这件事,一时连金小芝都忍不住睁大了眼睛。
这会儿大部分人的观念都是家里的大事是不用跟家里小孩子说的。
小孩子只需要等家里大人做好了决定,通知他们就可以。
不少父母甚至连通知这道流程都不走。
像乔文斌之前说的,等相看成了,再跟孩子说,是如今最普遍最常见的处理方式。
乔建国也惊到了。
本来还撇过脸,坚决不看孙若梦的脸都转过来了。
孙若梦就好像没看到大家的反应一样。
语气柔和又淡定:“阿姨和你爸爸今天只是相亲,能不能成还要看之后相处怎么样,不过就算是阿姨真的跟你爸爸结婚了,你也还是你爸爸的孩子,这一点是永远不会变的。
阿姨选择跟你直说,是相信已经七岁的乔建国是个大孩子了,能理解阿姨说的话对不对?”
说话间,她又一次握住了乔建国的手。
这一次,乔建国只是抿了抿唇,垂下了眼眸,没有再挣脱。
孙若梦笑了笑,继续道:“那咱们先进屋去好不好?你有什么问题可以直接问我,我刚好也有些问题想要问问你和你爸爸,我们彼此坦诚对话。”
这还是第一次有人用这样的态度跟乔建国说话。
就像是完全是把他当做一个可以平等沟通的大人一样。
乔建国就算是心里还有些别扭,这会儿也不好意思发作了。
尤其是……
他悄悄抬起眼眸来,偷偷看了眼面前的这个阿姨。
其实他见过这个阿姨。
前两年他不舒服,去卫生所打针的时候,他看到过这个阿姨照顾一个生病的小孩儿,全程都特别温柔,还把那个小孩儿抱在怀里哄,摸着他的头说好乖。
当时乔建国还因为自己生病,爸爸却不能陪自己而心里难受。
看到这一幕,还以为那个阿姨是生病小孩儿的妈妈。
后来才知道,那不是小孩儿的妈妈,是卫生所的护士,是住院部那边安排来急诊帮忙的。
当时,他心里其实隐隐有个期盼。
他想让那个护士阿姨来给他打针,然后再抱抱他,摸摸他的头,夸他好乖。
但很可惜。
最后来给他打针的是一个高大的医生叔叔,一针扎到他屁股蛋子上,疼得他眼前一黑,再也顾不得什么男子汉的尊严,“嗷”地一声哭出来。
他也就这么忘了那个护士阿姨的事情。
直到今天。
他才意识到,他没有忘掉。
乔建国刚生下来,妈妈就去世了,唯一留存在世上,能让他知道妈妈长相的就只有他爸妈结婚证上的黑白照片。
小小的,只有他几个指甲盖那么大。
妈妈在里面扎着两条麻花辫,脸雪白雪白,笑的时候还露出了一点小虎牙。
他爸把那张照片压在卧室书桌的玻璃下面。
乔建国每次想妈妈了,就会去拿出来看一看再摸一摸。
就好像妈妈还在自己身边一样。
但再怎么看照片,再怎么把妈妈的长相记在心里,那毕竟不是一个真人。
没办法抱他,摸摸他的头,也没办法跟他说话,夸他好乖。
但这个阿姨……
乔建国抿了抿唇,又垂下睫毛。
她会握着自己的手,她还会夸他是个大孩子……
孙若梦感受着手心的柔软触感,心里知道,这孩子的态度是软了。
果不其然。
虽然孩子没明说,但她牵着他的手往屋里走的时候,也没有感受到什么挣扎的力道。
连孙大姐都没想到,自己妹妹这么会安抚小孩儿。
既然小妹都表态了,她勉为其难对着乔文斌道:“既然我妹妹都这么说了,那我们就暂时先进屋吧。”
作为介绍人的金小芝瞧着这一幕,也是长舒了口气。
她都没想到,小孙护士没生养过,竟然这么会照顾小孩儿。
不过,她转念一想又觉得很正常。
小孙护士在卫生所的口碑就很好,当初卫生所护理主任介绍她的时候,也说她是卫生所病人们最喜欢的护士,耐心体贴,从没见她发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