殊不知,让步这么一次,次次都得妥协。
例如十月小长假。
原峥本来想去找小荷,只折中待个两三天。
但小荷不肯答应,说只来三天太匆忙了,坐车一来一回就要将近两天呢,有这个时间,不如多挣两天的钱啦。
小招财猫掉钱罐子里爬不出来了。
原峥依然拗不过他,从来只有妥协的份。
所幸,小长假这段时间舒荷说可以聊两块钱的天,也就是二十条消息。
他格外珍惜每天二十条的消息份额,连要发什么,都是在心底斟酌好的,没有一条废话。
就是有点遗憾,小长假一过小荷就不肯聊两块的天了,又变回了十条限额。
原峥垂着深褐色的眼注视短信页面,半晌轻叹一声,抬首去看外面的夜幕,锁上饭馆大门。
———
夜已深。
街道一片清冷,道路两边的路灯清凌凌映在地面,入目只有被风吹得萧瑟打转的枯叶。
原峥从饭馆回来的时候已经是将近凌晨。
在这个年代,小县城的饭馆普遍在下午六点就打烊了,生活节奏慢悠悠,只有小荷花饭馆始终会在六点后留着一盏灯,时间长了,下班晚的顾客们也都记住了,不少成了回头客,夜里总有那么零星几人进店吃饭。
原峥经常回家很晚。
可要说是为挣钱,其实也不尽然。
因为通常八点以后,饭馆就没什么客人了。
从里到外都散发着沉静,招来的帮工也在下午五点就下班回了家。
只是对原峥来说,不管是待在饭馆还是待在家里,对他而言其实都没有什么区别。
他步行到家,垂首翻出钥匙开门,推开门时里面一片黑暗,安安静静的,显得空荡荡。
“咔嚓”一声,灯泡在屋中乍亮,将有些年代感的家具照得蹭亮。
在客厅左侧,木质桌子被人收拾得一丝不苟,没有什么生活气息,往常小荷在的时候总会放着当背景音的新闻联播,这会儿也跟着没开机的老式电视机陷入一片黑暗。
扑面而来的寂寥无所遁形。
原峥将钥匙放在桌面,习惯性看了一眼舒荷平时会坐的小沙发,没看到人,他这才转头抬首盯着泛黄的灯光看,近乎出神。
有点过于安静了。
两个月,他一点都没习惯。
半晌,原峥抿着唇线摸出电话。
他垂首,看着没有退出的短信界面。最后一条消息余额已经发完了,小荷说凌晨不可以发消息,刷新时间在早上七点。
他的指腹按在按键上,沉默地看了几秒,还是没能忍住,打破了规则,给小荷发了句:【睡了吗?】
舒荷:【无无无。】
舒荷:【违规了哥哥,这条从你明天里扣,明天只能发九条了哦。】
舒荷:【不要违规呀!!】
原峥:【我下午去超市给你交了一百块话费,不发短信,可以打电话吗?打电话划算点。】
十月底仍然有点热。
温度还没下来,倒是下了场太阳雨,将那些藏在草丛里的昆虫都浇了出来,在这个浮躁的夜里咕咕叫。
舒荷本来就有点睡不着的。
他听着外面的昆虫叫声,更睡不着了,只好在心底嘀嘀咕咕数数,圆润的眼睛望着天花板发呆。
收到原峥消息时候,他都快数着数着睡着了。
舒荷一揉眼睛,才想起自己忘记静音。
他摸过电话,看见原峥给自己发的消息,先是按了静音,然后才吭哧吭哧给他回消息。
规则一旦被打破,就会一直被打破了。
不可以浪费话费钱!
舒荷义正言辞教育原峥,叭叭半天,告诉他一百块话费可以买很多东西,少发点短信明天就可以攒下一大笔钱了。
原峥:【已经攒了。】
原峥:【就当话费钱,是我买衣服的钱。】
舒荷趴在床上,用手撑着脸颊,看到这条消息的时候忍不住轻蹙眉尖,心说怎么能这样啊?
他戳戳按键,假装没看到。
【快一点钟了。】
转移话题,【再聊的话,我就起不来了,你也不能五点半准时开饭馆了。】
想了想,舒荷又补充:【你不要熬夜了!】
原峥看舒荷说第二天会起不来,这才稍微打消一点克制不住要继续聊的心,他抿直了唇线,给他发了句晚安。
【晚安晚安。】舒荷放下电话前发了最后一条消息,【这次就不从明天扣了哦,下次不可以凌晨发了。】
原峥盯着这条消息看了大半天,才给他回了个好字。
———
对原峥来说,这四个月的时间格外漫长,就像旅者在沙漠徒步看不到绿洲,他没法习惯从饭馆回到家中时感受到的沉寂。
家里和原先一样。
处处都有小荷的影子。
电视机边的魔方、他高中念书时骑过的自行车、贴了满墙的奖状、还有打开抽屉就能看到的练习册旧草稿纸,包括他房间没有带走的猪猪储蓄罐、卡通抱枕——
残留的熟悉气息很淡了。
取而代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