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蓝死的无声无息,除却她们几个知道内情的外,并未引起旁人的在意。
不就是死了一个人,这算不得什么,有肉吃才算大事。
福田院里的人对待死亡,表现出一种既勇敢又麻木的态度,刑昭昭想了很久才明白,这里人的也不是有多勇敢,他们只是没有办法而已。
她的想法在大夫来义诊那天得到证实。
听闻大夫来了,院中那些有个头疼脑热全靠硬扛的人,齐刷刷的到大夫面前排队,拉住大夫的手就不放,不但要大夫治他们现在的毛病,就连十年前扭到脚的旧患也一并要大夫调理。
面对这种无理要求,大夫的脸色很不好。
刑昭昭被派去给大夫送茶水,结果去了才发现,原来今日来的大夫竟是熟人,是那位买了她蝎子的钟离尘。
“钟离大夫是你啊。”刑昭昭眼神一亮,福田院的院子够大,砖墙土缝里也有不少蝎子,她闲时抓来洗净阴干存了不少,就等着哪天出去找钟离尘换成钱。
钟离尘也没想到会在福田院里遇到熟人,“你怎么在这里?”
“我无家可归,院长收留我在这里帮厨。”
“那还不错。”钟离尘一心二用,一边帮干咳不止的周大爷诊脉,一边拿着根鹅毛蘸着墨汁在纸上记药方。“周大爷,好了,您先到一边,明日我就将药给你送过来,到时候三碗水煎一碗,一天三次连喝三天就不咳了。”
刑昭昭羡艳的看她笔走龙蛇,只觉得她以羽毛当笔的法子,写起字来十分的快。“钟离大夫,我认识些草药,你看我能帮你些什么?”
钟离春眼神一亮,“你来帮我写药方。”
“我…… 我不识字。”刑昭昭有些难堪,她也不是一个字都不认识,但她认识的那几个字,差不多等同于不认字。
“你也不识字啊。”钟离春遗憾的叹口气,继续忧伤的写她的药方。
刑昭昭听她这话说的蹊跷,这时才发现钟离尘的字写的很奇怪,仿佛与她常见的那些字不太一样,不是缺横就是少捺,可偏她写的十分流畅,她不由又多看了两眼。
“我现在是半文盲。”钟离春不以为意,继续和她聊天,“你还抓蝎子吗?”
这次换刑昭昭两眼放光,“抓的,我已经存了不少,但都没有上次那么大。”
“无妨,你有多少我收多少。”钟离春发现这里的老年人多半是些老年病,还伴有气血不足的毛病,这些说到底还是营养不足,她所能做的十分有限。
“好,我现在去拿。”
刑昭昭乐颠颠的回房去拿她炮制过的蝎子,边上等着看病或是纯看热闹的人,好奇的问道:“蝎子也能卖钱?”
钟离尘犹豫的看了一眼问话的中年妇女,没错过她眼中的贪婪之色,能来福田院的都是穷苦人家,想要多赚些钱这并没什么不妥,可这妇人的神色莫名让她有些介意,她便含糊道:“蝎子能入药,不过收购的价格并不高,一只也就十几文钱。”
胡婆子的反应更证明了钟离尘想法,只见胡婆子撇了撇嘴,面露不屑道:“那可真是价不高。”
头一次看到不把钱财放在眼里的穷人,钟离尘多看了胡婆子一眼,只觉她穿戴也不像有钱人,可口气却是不小。她不以为意的笑了笑,“采药本就是辛苦活,蝎子又有毒,万一不小心被蛰到,会疼到要去半条命。”
“这般危险,你竟也不肯多给些银子?”
“市价如此。”钟离春不欲多说,免得给刑昭昭惹来麻烦,“大叔,你身体没什么问题,不用担心,下一位。”
胡婆子扭身坐在对面空位上,伸出手道:“大夫,你也帮我瞧瞧吧,我那几天身上总是不爽利。”
钟离尘帮她号过脉,发现只是有些气血失和,远没到需要吃药的地步,就叮嘱她吃些补血补气的膳食,结果惹来胡婆子的白眼,得了一句“小气”的评价,惹得钟离尘不由失笑,好言劝她,“是药三分毒,你这毛病又不严重,食补就能补回来,何必要吃苦苦的汤药。再说我给你们看病虽然不收钱,但汤药费是朝廷拨款的,和我没有半分关系。”
她的回答更让胡婆子不悦,“你这傻子,既是朝廷拔银子,你多开一些,拿去卖给别人多好。”
听闻此话,钟离尘面色一变,冷淡道:“我不是什么钱都赚。”
“哼,傻子。”
胡婆子怏怏不乐的扭身走了,一旁有人好心劝钟离尘,“大夫,你说你没事惹她做什么,她可是胡院长的本家侄女,你惹了她,以后怕是…… 怕是…… ”劝说的人说到一半讪讪住了嘴,这种不给钱的辛苦差事,谁会上赶着做呢。
正说着,刑昭昭抱着一个干净的瓦罐过来,“钟离大夫,这些蝎子我都用薄荷水煮过,然后又放在阴凉处晾干,处理的很干净。”
钟离尘看了看,确实如她所说那般,处理的很干净,但她还是皱起眉道:“薄荷水里加盐了吗?”
刑昭昭一怔,讷讷道:“没…… 没有。”
“薄荷水里不加盐,药效减了一半,还有…… ”她嫌弃的看了看瓦罐,“制好的蝎子应该放入木盒中储藏,这样才能更好通风透气,你放在瓦罐里都要沤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