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田院的疫症的确蹊跷。
鲍奇羽半夜醒来,浑身滚烫,张嘴想要叫人,结果只发出低低的呻吟,他伸手摸了摸额头,却不觉得热,过了好一会儿才意识到因为发烧全身都热,才感觉不到额头特别热。
他晕晕乎乎的爬起来,摸黑给自己倒了一杯冷茶,一口气灌下去,才稍稍感觉好受一些。
他的动静吵醒了房中的张虎、赵龙。
“少爷,你怎么了?”张虎的声音像是病得快死的瘟鸡一般有气无力,把他自己也吓一跳,“我去,我怎么了?”他猛的坐起来,感觉到一阵头昏眼花,忙哎哟两声重又躺回去。
“疫症。”赵龙躺在床上没动,语气虽较往常虚弱,但还算心平气和。
“我……我得疫症了?”张虎不敢相信的提高音量,“我这么年轻,还没有娶媳妇生儿子,怎么能得疫症?”
“黄泉路上无老少,凭什么你不能得疫症?”赵龙不服气。
“因为……因为……我不想死啊。”张虎躺在床上哇哇大叫,吵得鲍奇羽头疼,“别嚎了,这应该不是疫症。”他摸索着点亮蜡烛,烛光照亮他苍白的脸。
“少爷你怎么知道?你又不会医术。”张虎挣扎着爬起来,也给自己倒了一杯冷茶,咕咚两口喝下,稍稍缓解了一下高温带来的不适。
“猜的。”鲍奇羽面无表情道。
“少爷……”张虎无语的扁扁嘴。
鲍奇羽不再理他,看看窗外天色还是深夜,有心让钟离尘来帮他们瞧瞧,又觉得有些不妥,“睡觉,明早再说。”
“少爷,小命要紧,不能这么儿戏,咱们还是让黄大夫来看一看吧。”
“那……”鲍奇羽原本要拒绝,最后却改变了主意,“好吧,你去叫他。”
“好。”张虎穿好衣裳,扶着墙走到门口,“少爷,你等着我,你可千万别死。”
只是穿衣走到门口,这么简单的动作已经让张虎出了一身的冷汗,可他却紧咬牙关,一点一点挪了出去。
“这孩子傻得挺让人心疼。”赵龙瞥了一眼没关上的门板淡淡道。
“嗯。”鲍奇羽低应一声算是回答,他重新躺好,然后问他,“你觉得是疫症吗?”
“不像。”自从发现自己发烧,赵龙就静躺在床上保存体力,“虽然听说疫症会让人发烧,可是咱们三人不分先后一起烧,也太凑巧。”
“咱们除了一起进的福田院,还一起做了什么?”鲍奇羽仔细回想,赵龙却一语道破,“咱们还一起喝了黄大夫防疫汤药。”
“呃……是这么回事。”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好半天黄大夫才带着拎药箱的童子急匆匆跑过来,“鲍师爷,你除了发烧还有没有其他症状?”
“张虎呢?”鲍奇羽任黄大夫为他诊脉,有些奇怪道。
黄大夫摸了摸他的脉相,皱着眉道:“那位小哥晕倒了。”
“啥?”鲍奇羽以为自己听错。
黄大夫叹气道:“从子时开始就陆陆续续有人发烧,老夫我忙到现在还没睡觉,刚才张小哥颤颤巍巍走到我们跟前,只说你们在发烧,然后两眼一翻就晕倒了。”
“唔,真是难为他了。”鲍奇羽叹口气,然后又问:“黄大夫,关于这疫症你可有把握?”
黄大夫抬手抹了一把额上的汗水,“鲍师爷你莫担心,会没事的。”
药童端上黑漆漆的汤药,“大人,你先把退烧的药喝了。”
鲍奇羽迟疑了一下,最后抱着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的决心,仰头喝掉了药汁,喝完才想起来问一句:“是不是喝完就退烧了?”
“那是自然。”黄大夫职业假笑。
先不说黄大夫医德如何,至少他没骗人,药喝下去不过一柱香的功夫,体温就慢慢恢复了正常,只是……
鲍奇羽抱着叽里咕噜乱叫的肚子跑向茅房,差一点与从茅房出来的张虎撞在一起。
张虎见他,如同看见救星,“少爷,咱们可能是真染疫症了,这症状和死去的王奶奶说的一模一样。”张虎哭丧着脸道。
“滚开,别挡着门。”鲍奇羽毫不怜香惜玉的一把推开他。
“呜,少爷,我这么年轻,还没娶媳妇,没生儿子,我不想死。”
“你再哭,我现在就弄死你。”
在茅房与卧房的往反中,好不容易迎来了天亮。
鲍家主仆三人,昨天还是玉树临风的美少年,此时个个面黄肌瘦憔悴不堪,他们相互搀扶着去了膳堂,两条腿都是软的。
一路上所遇见的都是相同情形的人,人均一对黑眼圈和一双颤抖的腿,昭示着昨夜没有睡好的事实。
福田院众人的神色,终于从麻木转为惊惧。
“我昨天听到鬼哭了。”
“我也听到了。”
“我也是,我也是,那鬼哭着说自己年纪轻轻就死了,没娶到媳妇也没抱上儿子,他不甘心呀。”
张虎听这到里,抱紧了自家少爷的胳膊,“少爷,好可怕呀,要不让舅老爷接咱们出去的吧。”他就算不怕死,也怕鬼呀。
鲍奇羽有气无力的白了一眼自家鸵鸟依人的跟班,要不是没力气,他真想把他一脚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