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婵一句要与范成义绝,又将看完热闹准备离去的百姓重又勾了回来,大家的热情较刚才看到范成挨打更甚。
毕竟百姓多为生计愁苦嫁娶不易,即便生活中有所磕碰也都各自忍受,休妻和离都少见,义绝更是闻所未闻。
“你们闹成这样不是已经夫妻义绝了吗?”看热闹的大婶不解道。
“大婶,夫妻义绝须经官府判定才能生效。”同为旁听的鲍奇羽好心解释。
“哎哟,俩口子的事闹到官府,也不嫌丢人。”一旁的白胡子老头不屑的撇撇嘴,“哎哟,真是世风日下,人心不古。”
“什么世风日下,人心不古,这还不是那混蛋男人不做人,活该让全天下的人都知道,他以后再也娶不到媳妇才好。”大婶不乐意的啐道。
“有辱斯文,有辱斯文,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白胡子老头望了望大婶壮硕的体型,摇着头,叹着气,走到了稍远一些的位置。
“呸,你娘还不也是女子。”大婶朝地上狠狠啐了一口。
堂下乱哄哄,堂上原本奄奄一息的范成,在听到邓婵说要与自己义绝后,如同回光返照一般,瞪大眼睛怒道:“你……也该是我休了你这生不出儿子的恶妇,你哪来的脸要与我义绝……嘶,疼……好疼……我要休了你……嘶……”激动中又牵扯到伤处,他疼得直叫唤。
“你竟懂义绝?”顾明扬有些意外,不由多看了一眼邓婵。
“民妇自小随母亲在书院里帮佣,也听过些圣人的教诲。”邓婵低垂着眼道。
识文断字懂道理的女子,偏偏配上范成这样的混人,真是可惜。
顾明扬暗自惋惜,他之所以没在堂上判二人义绝,一是因为范成就算能挨过杖刑,拖着伤重的身体怕也活不成,二则是因为义绝的名声相较于寡妇来说更不被世人接受,而邓婵已经要承受典妻、杀人的非议,再加一条,怕会成为压死骆驼的稻草。
“你可知道这世道并不待见性格刚烈的女子?”他怕她一时没想明白。
邓婵慢慢抬起脸,眼中还有一丝未散的迷惘,“大人,世道待见何种女子呢?”
顾明扬语塞,却不是不知,世道待见的女子要有显贵的家世、美丽的容貌、傲人的才艺,温驯的性格,既要出得厅堂,入得厨房,又要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夫死从子。
“民妇自认还算温柔贤惠,孝敬公婆,服侍丈夫、教养女儿都还算合格,即便没有儿子也不是民妇生不出,民妇曾有个儿子的,只因身体不适,晚饭比平日稍了一会儿,就被范成一碗热汤面扔在了肚子上……”邓婵忆起当日,有些后怕似的抬手抚上肚子,“七个月的孩儿就这么生生的被一碗热汤面打了下来,可怜那孩儿生下来时还有气,只是他实在太小不能吞咽,就那么哭了一整晚,最后活活饿死了。”
再讲起这段锥心往事,邓婵的眼中却已经没了泪水,她仍是不解,于是问道:“大人,我有何错?”
“你没错,你只是生错了时代……不,本官的意思是,你只是遇到了不好的人,以后会好的。”顾明扬语气温柔,却又坚定有力。
有泪意渐渐浮现,邓婵点点头,“谢大人解惑。”
顾明扬神情依旧温柔,“邓婵,你确定要与范成义绝吗?”
眼底的困惑早已消散,邓婵大声道:“民妇自此以后只为女儿和自己而活,管这世道要如何看我。我要与范成义绝,要让全天下都知道,是他对不起我,而不是我对不起他。”
“好,了不起。”顾明扬轻笑,“范成罔顾夫妻情份,悖逆人伦,受财将妻妄典雇,符合义绝离之情况,现准予邓婵与之义绝,自此夫妻情断再无关联。”
顾明扬当众宣布邓婵与范成夫妻义绝,他容貌俊美,声音朗朗,风仪天成,此刻却是说不出的风采惑人,而人群之中有双眼睛满含震惊的望着他。
邓婵虔诚叩首,然后站起身来平静走到范成身前,范成还在地上不甘心的蠕动,深为男人尊严落地而生气,看到邓婵竟敢走到自己面前,更是气到睚眦欲裂。
“贱人……贱人,你怎么敢?你怎么敢?我要杀了你?”这时他忘记了疼痛,拼命想爬起来拧断邓婵的脖子,然而腰腿半点力气也用不上,只能在地上无助的扭动,身上的伤更是血流不止。
邓婵蹲下身子,神色无悲无喜,“你八抬大轿迎我入门,却并未如天一般护我平安周全,这我都不曾怪你,可是千不该万不该,不该为了二两银子将我卖与旁人,更不该生起卖掉玉儿的念头。
“贱人,贱人……”他再一次爬起失败摔到地上,只能恨恨的瞪着邓婵,喘着粗气。
“你枉为人夫、枉为人父,就连畜生也不如。”邓婵平静的骂回去,然后将手掌与范成沾满鲜血的手掌轻击了三下。
“不要……不要……”范成意识到她的意图,挣扎着想要将手藏起,然而他受伤太重,终是不如邓婵手快。
“一击掌,盟誓化云烟,割断白首之约;再击掌,夫妻情缘尽断,从此劳燕分飞;三击掌,你我恩断义绝。”
说完邓婵重又站起身,大步走出衙门,看热闹的人群自动自发的为她让出一条路来。
“你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