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雨在入夜后才停歇了一段时间。
但河水已经涨到了让人揪心的位置。
就连新增高的坝体也被河水浸到了一半。
长风公社主任何向阳如同泥巴人一般趴在河沿上,拿着手电对着河面照。
“还是不能停!”
他咬着牙对身后的通讯员下令。
“你去告诉各大队,组织青干连夜继续增高堤坝。”
“让女民兵带枪上坝巡逻,哪里出现险情就立即鸣枪示警。”
两个通讯员一瘸一拐的跑了。
他的秘书擦了擦虎口上的血迹,拿着钢笔和本子问他。
“主任,您得批个条子,物资尤其是麻袋和御寒的药物不够了,必须马上向县里申请。”
何向阳擦擦手,一边签字一边摇头。
“四个公社都出现凌汛,县里估计也没多少存货,能要到多少是多少吧!”
“对了,小熊,你去之前先去医务点把手掌包扎一下。”
熊端阳一路小跑着来到附近的医务帐篷,把因为搬石头裂开了几条口子的手给一个女知青看。
女知青对着里面喊了一句:“小楚,这个需要你来看一下,口子好像还挺深的。”
白色的帘子被掀起,一个女知青走出来,煤油灯的灯光虽然很昏暗,但熊端阳的心却悄悄的跳了一下。
女知青明显有着一副江南女子的模样,除了皮肤略有些暗黄外,眉目竟是异常的清秀漂亮。
尤其是对方皱着眉看着自己伤口的时候,小熊的心都慢了几拍。
进进出出处理伤员,又要经常外出淋雨现场处理轻伤员,楚描红已经把脸上多余的那点东西去掉,只保留了一层防水的“保护色”。
她没注意到熊秘书的目光,而是迅速开始处理对方的伤口。
“你这个要打破伤风,我这里没有,你得去公社医疗点。”
声音似乎也挺好听的。
熊端阳温和的笑起来。
“不用了,我马上要去县里申请物资,我就去县医院打吧!”
旁边的女知青好奇的看了他一眼。
“这么说,你还是个干部?”
有道是灯下看美人,越看越美丽。
熊端阳此刻眼里只有某人,说出了自己这辈子最不谦虚的一句话。
“才提干没多久,跟着何主任跑腿而已。”
楚描红叹了口气,她就知道迟早出现这种事。
什么干部不干部的,她根本不在乎。
这个人向自己炫耀,无非是因为自己的这张脸罢了。
想当初自己“长相一般”的时候,也是有干部朋友的......。
那个家伙应该也在坝上吧?
“砰~~~!!”
隐隐的枪声从外面传来。
楚描红和女知青的脸色顿时大变。
......
距离医务点三百米外的一处大坝上,贾玉梅吃力的将步枪再次上膛,颤抖着对着天空又开了一枪。
包智慧在她身边,正用手电照着河面的上游。
两人的脸色都是一片惨白。
在手电光线的尽头,一块宽达百米的巨大浮冰正在向着河岸挤压过来。
第二声枪声刚刚落下,正在巡逻的七八个羊角辫女知青气喘吁吁的冲了过来。
三四支手电光线都凝固在了那块巨大的浮冰上。
这一段堤坝白天才被加固过,所以留在这一段的大多数都是女知青。
就在她们胆战心惊的时候,五连长严锦荣带着几个人赶到,随即张宏城也跟着一帮男知青冲了过来。
老严狠狠的揉了揉脑袋,面对这么大的冰块,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张宏城也顾不得藏拙:“连长,带手榴弹了没?必须把这块大的炸成小块,不然撞上堤坝就完蛋。”
严锦荣眼睛一亮,但随即又懊恼起来。
“谁特么抗洪还带手榴弹的?”
有人立即接口:“那泄洪用的雷管行不行?”
行,必须行!
“把木筏子抬过来!”
严锦荣刚想率先上筏子,却被张宏城一把拽了回来。
“连长,你一个旱鸭子凑什么热闹,筏子本来就小,别占地方啊!”
看到张宏城率先上了筏子,严锦荣的手指抖了抖。
“小张,你可是有大前......。”
张宏城没有让他把话说完,反而对着人群喊了一句。
“有会水会撑筏子的么?不要独生子女,再来两个人!”
站出来四男三女。
张宏城哈哈一笑:“不好意思,我先给女同志们认个错,今天女同志们真心不合适。”
四个男知青互相纠缠了一下,忽然有个男知青猛的窜上了筏子。
有人怒骂:“唐新生,你跑上去干什么,你是独子!”
叫唐新生的男知青大约只有十七岁,他对着对岸上人深深鞠了一躬,死活不肯下来。
筏子离开岸边,筏子上除了张宏城之外还有雷管保管员和唐新生。
人群后面,楚描红看着筏子渐渐消失在手电光线中,不知为什么忽然有些怅然若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