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苏家的灶房里头还烧着火,大锅上蒸着玉米面野菜窝窝头,野菜是几个当嫂子的闲的没事去挖的。
原本早饭是准备用连吃了好几天的牛骨棒子汤烫粉条子,再配上大白菜那嫩的能掐出水的菜叶子,盛出来撒上葱花,最后浇上点红油辣子……那滋味,简直能把人给香迷糊了!
咋吃都不会腻的!
牛骨头汤也是荤腥啊,咋可能会吃腻咧!
苏老太太往灶房门口走,微微探头就能看到里面那两个忙碌的身影:“老大家的、老二家的,堂屋那口锅里的骨头汤热好了没有?”
“娘,骨头汤早热好了,在堂屋的吊锅上用小火温着呢!”苏家大嫂端着泡软的粉条,和用热水烫了一遍的大白菜出来,微圆的脸上挂着恬静老实的笑:“野菜窝窝头也好了,二弟妹还给小姑子切了盘酸萝卜解腻。”不管是用红薯做粉条还是腌制的酸萝卜,都是入冬农闲、家里人为了看起来不闲,努力找活干,最后在自家小姑子的指点下给顺利做出来的。
苏老太太点头,脸上看不出啥情绪:“他们兄弟几个已经在堂屋摆上桌了。老三家的娘家人来了,今个要多添两双筷子。”
说完,苏老太太就把身后还在哆嗦的人带进了堂屋。
堂屋的火炉子里头烧着木柴,翻修房子的时候堂屋里修了烟囱口,因而屋里虽然暖和却不呛人。
张家两口子隔着半米左右的距离亦步亦趋的跟在苏老太太身后,到了屋里没人安排也不敢坐下,也许是过于紧张,所以连骨头汤的香味都没注意到。
“爹、娘,你们俩很冷吗?”
三嫂张淑芬站在自个爹娘身边语气担忧的问。
可她一想到爹娘远道而来能在婆家吃上一顿热乎饭,倒也没继续哭了。只是她这有啥说啥的性子有点坑爹娘。
“不冷啊……”张家老两口被冻到僵硬脸绷得紧紧的,两人一边说一边冲着往他们俩看的苏老太太一直摇头,眼神坚定的都能入党了。
张淑芬闻言疑惑的追问道:“那你们俩咋一直哆嗦呢?”
张父僵着身体,抿着嘴皮子,憋了半天,才憋出了三个字:“人老了……”
一旁的张母立刻点头接着话道:“抖起来更暖和……”
张淑芬指了下堂屋里造型奇特的火炉子:“那还好,我以为你们冷呢,还想着要不要把火炉子烧旺点。”柴火不花钱,她挖野菜的时候顺带就能捡几十斤柴火回家,等晒干了就能用,所以才敢这么说。
张家老两口顺着闺女指的方向看过去,看了很久,觉得很新奇,他们能认出来这是口锅,但从没用过这样的锅。更何况现在家家户户都在吃大食堂呢,老实人家里铁制的东西都被收上去了,藏都不敢藏。
送来的这些存粮全靠那点自留地,或者农闲的时候去打临时工赚点钱,然后跟街坊邻居换点粮食。县里码头那边是经常招扛包的临时工的。
“这是火炉子。”张淑芬看自个爹娘看的入神,解释道:“俺家小姑子自个做出来的,小姑子现在可厉害了!”
张家两口子偷偷看了眼闺女口中十分厉害的小姑子,忙不迭的木着脸点头。苏家的六丫头看着就厉害。毕竟是亲家母教出来了,咋可能不厉害?
苏老太太的名声和战斗力,整个公社底下都是听过一耳朵的。当初她家老五没到年龄的参军去了,闹的沸沸扬扬的,都知道苏家庄有个厉害的寡妇,说啥就是啥,闹起来连穿中山装的领导都不怕。
只可惜,老张家给闺女相亲的时候也不认识什么人,嘴笨也不会打听,只依稀知道苏家庄有个厉害的寡妇,但想着苏家庄姓苏的多了去了,总不可能那么巧自个闺女就嫁到最厉害的那家吧?
结果闺女嫁过去了才知道……
还真就是。
苏淼淼余光瞥了眼老两口裤腿上往下滴答的冰水,张家老两口一路上踩着雪,裤腿粘上的雪被体温热化后又结冰、沾雪,如此反反复复。现在进到暖烘烘的堂屋里,老两口的裤腿才开始滴答滴答的往同样湿漉漉的破旧布鞋上淋水。
而自个三嫂这会子明显也注意到了这一点,可无论是出嫁前还是出嫁后,她都不是能在家里做主的那个人。
三嫂张淑芬望着自家小姑子,嘴唇无声的张了张,而后被她自个亲娘拉了一把后才悄悄闭上了嘴。
“三嫂……”
苏淼淼出声道:“你屋里还有冬天穿的旧衣裳么?去带张叔张婶换身晒干的厚衣服先凑合穿,他们身上的湿衣服放在火边烤热了,临走的时候再换回去。”
苏淼淼说完话,张淑芬本就亮晶晶的眼更亮了,显然她刚才就是想说这句话,可是她不敢。
这个冬天,老苏家的每个人都做了两件棉袄,虽然袄面上套了一层破破烂烂的旧衣裳显得不太好看,但这么做不仅保暖、还不怕把新袄子弄脏,哪怕弄脏了把外头那层破旧的袄面子拆下来洗就行了,这样袄子少洗几回能多穿好几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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