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上二年级的时候,虽然我们家做着挂面,搞了点小副业,但并不富裕。确切的说,那个年代的人们,跟富裕这个词怎么也沾不上边。我们家孩子又多,劳动力少,无论父母怎么努力,手头还是很拮据,日子依然还是那样窘迫。加之舅爷老两口,及东邻老背子的影响,邻里关系也不和谐,所以父亲每天都紧绷着严肃的脸。母亲经常念叨明天这里那里都需要花钱,今天那个谁、谁、真不讲人情。而最担心的是哥哥。哥哥大我十岁,已到了该找对象的年龄,依哥哥的形象,虽然很有力气,但脾气有些暴躁,偶尔还很蛮横,身材虽然魁梧,但皮肤黝黑气质不佳,和当时我们家所处的生活氛围般相对应。所以父母最担心的是,哥哥会找不到对象,会打一辈子光棍,会混不到一家子人,会被人笑掉大牙。看着父亲严肃的脸,我每天都小心翼翼,甚至是提心吊胆的过着日子,虽然父亲从未对我发过脾气,进行过打骂,但经常因为家庭琐事打骂母亲,因不聪明乖巧的哥哥还会惹事生非,打骂哥哥,数落偶尔疯癫胡闹不懂事的四姐,总担心会有一天因为什么事情而降罪到我的头上,自己稍有不慎会惹得他老人家大发雷霆之怒。于是虽然早晨的稀饭实在让我难以下咽,待到中午饿的饥肠辘辘,头晕眼花,也不敢喊饿。放学回来饭还没做好,只能有气无力地坐在那儿苦等着。有时候放学前就想是否能在路上,先找一些是什么东西,填一下这空空如也饥肠辘辘的肚腹,经常想象着那些茅衣、地梨子、小蒜、野草莓啊等等。别说这些都是季节性的东西,过了时间就不能吃了,或根本就没有了,就算是这些都有的季节里,采摘的人除了我们这些上学的孩子,更有那些没上学放牛的孩子,所以也很难轮到我们的面前来。因此,时刻想着能弄些充饥的东西,是我最大的心愿。记得有一次中午放学回来,见饭还没做好,饥饿难耐的我,看到地上有一堆扒了蒜瓣的老蒜苔,便捡起一根扒掉外皮,吃了起来,辣的我眼泪不停的流,而更难受的是那空空如也的胃却不能容它,翻滚的热浪奔袭不止,吐又吐不出来,锥心的刺痛,折磨的我就要死掉的感觉。更难忘的一次课间,同学们都在教室外的空地上扇四角拍三角,做游戏,我突然发现洒满垃圾的地面上坷垃旁边,有一粒饱满的花生米,真想立即冲上前去拾起来,放进嘴里,可是人太多,碍于脸面无法下手,但又实在割舍不下。于是心生一计,假装经过那里时,鞋子掉了下来,在穿鞋的瞬间,用脚趾将花生米偷偷夹起,再利用弯腰提鞋的时候,趁人不注意,拿在手里轻轻搓一搓上面的灰尘,放进嘴里。谁知道这么神秘,滴水不漏的安排,还是被同班同学岳发现了。一瞥轻蔑的眼神,一通刻薄的嘲讽,臊的我无地自容。所以饥饿是我年少时最刻骨铭心的痛。而如饥饿般记忆深刻又委屈的是,写作业时没有作业本,知道母亲不当家,没有钱而又不敢跟父亲要钱买,怎么办呢?那就不写作业,不就省得买作业本吗?只要老师讲的课记住了,不就得了吗?然而不写作业,是要被老师罚的,那位严肃的张老师见交不来作业,冲我脸上就是一巴掌,打的我眼冒金星,厉声喝道,下回再不交作业就不要来上了,放学后想到那一巴掌和老师的话,委屈又伤心的眼泪淌了一路。邻村一位我叫妗奶的人看见了,问我为什么哭,我没有说话,默默的擦干眼泪,回到了家。那位妗奶也是出于好心,特意告诉了母亲,说我没看见小孩子杠祸,应该是老师打的吧?母亲再三追问,是不是老师打的,我轻轻的点了点头,母亲也不问缘由,生气的说,教你的不是那个张某某吗?下午我找他去,我极力反对。但吃完午饭,母亲还是找到了学校,不过未能见到那位张老师。下午放学回来,我再三思量,一定要鼓起勇气,跟父亲要钱买作业本。可刚放工回来的父亲一进门,便骂母亲什么什么活没做好,母亲分辩说是因为我挨了老师的打,下午去学校找了老师,耽误了时间。父亲瞪我一眼说,总是没好好学习,才挨老师打的,吓得我一下子躲到了门外边去了。这一天正好是星期六的下午。
我们那个时候每个星期是上六天课,只有星期日才休息。工作人员也是每周上六休一。正因为第二天是星期天,不用上学,好多小伙伴们正在外边疯玩着,见我从屋里出来,就有人邀我一起玩,于是我很快就忘了之前的烦恼,和那些朋友们扇四角,拍三角,玩老鹰抓小鸡,躲猫猫。玩兴正浓时,好几个伙伴儿的家长都出来,分别将他们叫回去吃晚饭,这时候母亲也派四姐叫我回去吃饭,明知道晚上只有稀饭,我也不想吃,就没有回去。母亲又分别派来了三姐,二姐叫我,我都没有回去。母亲生气的说我玩迷了,便亲自来叫我。我说我不吃稀饭,还是没有回去。母亲回去和父亲说了,父亲也很生气,于是嚷嚷着命令我回家吃饭,吓得我想藏起来,便向草垛后边跑去。父亲更生气了,一声令下,哥哥姐姐们一起出动,将我捉了回来,父亲拿一根木条,在我的屁股上抽了一下,被母亲赶紧拦住了。这是我生平第一次,也是唯一的一次挨父亲的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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