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寂陷入了良久的沉默。
他不可能和心魔同流合污,若是他知道心魔产生于他的内心,不可能轻易剔除。他也能感受到心魔觊觎他的这具肉体,想要占为己有。
它没有实体,不知什么原因它也离不开他的身体。
如今他们更像是共生关系,而且主权依旧在他的手中,而非心魔手中。
裴寂从未对心魔产生过任何的惧意,但他却无比厌恶心魔与他的这种共生关系。
若是从前,他大可派人去寻办法将这不知死活的东西杀了。
但是现在,他不敢冒一点风险。若是这件事情被江绾卿发现,裴寂几乎下意识地认为江绾卿一定会离开他。
到那时候他仅存的与江绾卿在一起的时间都会消失不见。
裴寂甚至想到,若有一天他真的变成了魔,那时他该如何……
裴寂不可能让江绾卿见到他成魔的样子。
他会离开,自我了断,而非以魔的身份站在江绾卿的面前。
裴寂从未如此在意一个人。
他对江绾卿最开始只是好奇,他承认其中掺杂着其他目的。
但后来,江绾卿的每一句话,每一个眼神与动作,都让他难以忽视。并随着一次次的接触,他陷入其中。
他起初并不理解这种感觉。
直到心魔直白又一针见血地说出了他内心的真正想法。
他想要得到江绾卿。
并不像皇位与权力的争夺,他想要得到的……是江绾卿全部的心,他想要的是江绾卿的全部。
江绾卿并不是一个普度众生,万物于她皆是平等的神明,她是一个有私心,有喜怒哀乐,爱恨嗔痴的神。
如此,他才会有机会。
裴寂的双手止不住地颤抖,那是因极度兴奋而产生的身体反应。
但是他却并不排斥这种情绪,他感觉得到自己心脏剧烈的跳动与紊乱的呼吸,江绾卿正在占据他的所有思绪。
但理智又告诉他,他如今和江绾卿隔着的已经不仅仅是凡人与神之间差距,还有那个该死的“心魔”。
他需要解决这个隐患。
心魔不知道裴寂已经想杀了它甚至打算与它同归于尽,它以为裴寂沉默是在纠结,是因为它成功地拿捏住了裴寂的心思。
心魔就喜欢像是一个高高在上的胜者看着那些败者痛苦又纠结的样子纠结又痛苦,它知道世间的一切都尽在它的掌控。
它认为裴寂也不例外。
只不过,裴寂现在怎么还没有求它?
就在这时心魔察觉到了那个令它畏惧的气息正在靠近,它顿感不妙立刻以最快的速度掩藏起了自己,随后消失不见。
殿门被人从外面推开,光线顺着门缝洒进屋子里,又一寸一寸地覆盖整片地玉砖。风带进了凉意,带着那人的衣裙先进了屋子。
随后是如明月皎皎地身影,落进了裴寂的眼里。
翠羽轻纱,罗衣长裙。身子轻轻转动长裙散开如散花水雾。
她并不喜欢繁琐的发髻与珠簪,平日那如墨般的长发只用绸带随即系着披在身后,但今日她却将长发盘起,发间多了一支步摇,镶金蝶恋花步摇。
那明显不属于江绾卿的步摇,此刻在裴寂眼中无比碍眼。
裴寂本已经知道自己没有资格,却在发现江绾卿与其他人有交集的时候仍然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他想知道,是谁送给她的步摇。
裴寂几乎第一时间想到了宫中有成千上百支比那步摇工艺好上百倍的首饰,若是江绾卿喜欢步摇,裴寂可以全都送给她。若是没有她看得上的,裴寂可以命人打新的。
只要九州之内,她想要的东西,裴寂都可以给她。
但是,他没有资格……这个认知让裴寂眼底戾气横生,他扫过那支步摇强忍住想要将其掰断的想法,随后对着江绾卿露出一抹和煦的微笑。
岂料下一秒,裴寂的笑便僵在了脸上。
“陛下,我是来辞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