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天子当真将这粮草辎重运往北疆?
那怎么可能?!
但此前劫粮税一案天下震动,若那粮税当真劫成了,天子一党便彻底弱了士气,可偏偏又冒出那个带鬼面的家伙替天子一党强行逆转了局势。
如今再要劫粮税,面对的就不再是普通的运粮民夫与那数量有限的百十个运粮官兵了。
此次天子一党汲取了先前的教训,做好了充足的准备——从大胤京城去往北疆,一路近两千里,仅粮食辎重便装了近四千辆大车,每车各有服役的民夫和官兵各两人,另还有护卫的官兵。
洋洋洒洒上万人的运粮队伍,户部工部几乎抽调了京城周边诸省所有能够抽调的民夫。
这样庞大的队伍,他们拿什么去劫?
若说劫持各省粮税的队伍尚且还可以动用数百上千人的’匪徒’遮掩的话,那想要’劫持’上万人的运粮队伍,则非派兵不可得了。
但如今各方人马虽说蠢蠢欲动,但还未有任何一人当真愿意做这出兵谋反的第一人——毕竟若当真派出一支数千上万的人马劫粮税,那便无异于是昭告天下的谋反了。
哪怕所有人心里都在想着皇城之中最高的那个位置,可谁也不愿意做这出头的喙子。
主位之上,男子面沉如水,右手食指一下又一下地扣着桌面——还有什么法子?
所有人都知道,一旦这批军粮辎重顺利送到北疆,镇北军既定,北疆安稳,天子便也不再有外患需要担忧了。
届时当今天子便可以腾出手来继续安坐在朝堂之上与权臣斡旋,又有镇北军随时可以回援,到那时再想动摇天子的帝位,便要比如今困难上百倍有余。
所以,主位上的男人敢肯定,如今这大胤上下,不想看到这批粮草补给顺利运到北疆的远不止是他一人。
厅堂之内,坐在下首的部下再次拱手道:“殿下,京城此去北疆,近二千里路途,如今业已深秋,道途多艰……劫粮车虽难,但运粮队遇险不难啊!”
主位之上,男子听得这话之后,眉头微挑,脸上露出了一丝满意的微笑:“说得对,此去北疆,近二千里的路途……十几万石的豆米,谁知会遭了什么灾呢?”
想到这里,男子笑了笑:“既如此,此番这运粮队里能遭了多少’意外’……便交由你操持了。”
顿了顿,这男子看着属下的面孔,一字一顿道:“此番,可莫要再叫本王失望了。”
……
城防营中,后山墓群之前
顾长卿在李二牛的陪同之下,此刻已到了城防营军户们的埋骨之地,这片山岗望去,遍地皆是坟茔,但因是靠着城防营的后山,戚广山每旬都会派将士们到后山打扫,倒也不会令这些为国捐躯的将士们死后胆寒。
到了这墓群所在之处,李二牛便走到了前头,一步一步地将顾长卿引领到了那日与他们一同出征的十三位轻骑的墓前。
这十三座坟茔地墓碑都是新刻的,坟茔前还有未烧尽的纸钱和已经燃尽的香火和蜡烛。
除此之外,墓前打扫得极干净。
李二狗对顾长卿道:“咱们那日一同出征剿匪的兄弟,就算是受了重伤的,只要还能走动的,都来看过这十三个兄弟们了。”
“主将您别担心,大家心里也都记着兄弟们呢!”
顾长卿听着李二狗的话,垂眸闭了闭眼,半晌后才朝着眼前的十三座坟茔深深一鞠躬:“……但我却来迟了。”
在深深一鞠躬之后,顾长卿又从李二狗挎着的篮子里取出一壶酒,静静地洒在了眼前的十三座坟茔之前。
“烈酒敬英魂。”
顾长卿看着眼前的坟茔——这是他困囿多年之后,再一次领兵出征时所带的兵。
他一个个看着眼前墓碑上的名字,一个个记下,然后最后朝着这十三座坟茔深深又一鞠躬。
“但有长卿一日,必不会忘记诸位英魂所在。”
深深地第三次鞠躬之后,他才再次直起身,对着守在边上的李二牛笑道:“走吧,再去看看重伤的将士们。”
李二牛这时看着眼前的主将,脸上却挂着掩饰不住的愕然——就在方才,他主将躬身对着故去的兄弟们行礼时,李二牛也明明白白地听到了主将的名字。
长卿。
什么长卿?
顾长卿!
李二牛从军入伍已有七年有余,七年前,顾家的小将军还时常出入城防营中,总与将士们一块儿操练!
李二牛回想着这些日子戚指挥使和戚副将对他家主将的态度,原还想不明白为何戚指挥使对着主将会那般关照,就像看待自家子侄。
……若主将是顾小将军的话,那可不就是自家子侄吗?!
猝不及防之下,主将的身份便呈现在了他的眼前。
李二牛怔了半晌都没能回过神来,等听着他主将还要去探望重伤将士时,李二牛才突然缓过神来,看着顾长卿道:“主将、你……”
顾长卿既然敢在李二牛面前暴露自身,自然也是戚广山父子考量过其人可信。
因而顾长卿看着李二牛,只平静地点了点头,道:“是我。”
说罢,便先李二牛一步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