伽兰过新年时通常会放鞭炮做许多漂亮糕点,即使是形势紧张的边境大院,也会多少折腾出些年味儿来。
比如长串的红灯笼,又或是绣娘做的红色新袄。
往城里一些,还能看到大街上有人舞狮,敲锣打鼓,鞭炮齐鸣。
沈常安记得母亲在世时,到了年节都会给他做些手提的红灯笼。什么样式的都有,兔子、大雁又或是小马,不过他最喜欢的还是父亲曾亲手给他做过的一盏宝剑竹灯。
年节时,他和大哥换上新衣去大街上看人舞狮,人手一盏宝剑竹灯,就没哪个孩子看了不羡慕的。
那时候他励志要成为像父亲那样的将军,和大哥一起保家卫国。
沈常安从梦中惊醒,望着毡包顶许久都没能缓过劲来。
他疲倦地靠着软垫坐起,身边的阿古勒一大早就出去了。被子里没人却仍然暖和,多亏了这日夜烧炭的地暖。
他头疼地摁了两下太阳穴,抬眼时,正好瞧见放在床尾的战甲和长刀。
十三岁那年他还是个能与大哥打上好几个回合的战士。转眼十二年过去,如今却是个连刀都提不动的废人,只能在敌人的床上苟延残喘。
“呯!”
毡包外一声炸响,把沈常安震得一惊。
他急忙掀开被褥下床,撩开门帘,却见是营地里有人在放鞭炮。
几个十几岁的年轻士兵放着乐。烟火冲天而起,青天白日的,也瞧不见烟花绚烂。
年前从伽兰边境抢夺来的玩意儿,在西麟倒是很受欢迎。
玩闹的士兵见着沈常安,恭敬地喊了声先生。想到手里的鞭炮是从哪儿来的,急忙藏于身后,生怕沈常安触景生情。
沈常安朝着士兵伸手:“拿来。”
士兵年纪小,老实地把剩余鞭炮放到沈常安手里。
见先生挥手,匆忙逃离。
沈常安捏着鞭炮看了一阵,而后收起东西塞进衣袋。
西麟的年节本没什么特色,但多年来受伽兰影响,到了时候也会挂些有年味儿的小玩意儿。
阿古勒居住的毡包外就挂了许多用红布做的辣椒,门帘上也贴了布剪的窗花。
沈常安站在外头看了好一会儿,实在评价不出什么好话。
西麟的手艺,和伽兰比起来终究是差了些意思。那窗花上的舞狮,简直就是个四不像。
饲妇们忙着晚上吃食,端着银盆急匆匆地在各个毡包间穿梭。
沈常安看了看,那宰杀好的羊肉上竟是也盖着红色剪纸。
“沈先生,新年好。”
饲妇们倒是高兴,已经很久没过过这么丰盛的年了。
沈常安抵着唇咳嗽,许久才找人询问:“看到阿古勒了吗?”
饲妇尴尬笑笑,眼神游移。
沈常安叹了声:“知道了。”
他坐在燃起的篝火旁,从天亮等到黄昏,总算看到阿古勒带着美人从营帐外回来。
两人身边还跟着子穹和阿珂,领着四五只骆驼,去采买过年要用的物资。
美人是从其他部落来的,带着当地人去采买倒是个聪明的做法,至少不会被轻易杀价。
阿古勒扶着美人从骆驼上下来,那趾高气昂的模样,显然已经把自己当成了首领夫人。
眼看阿古勒要去寻沈常安,撒娇似的搂着其脖子,非要被抱着走。
女人不似男姬,那柔情似水的身躯,通常很难有男人会拒绝。
阿古勒也不遮掩,笑着将美人打横抱起。要给沈常安的东西,只能让阿珂转交。
沈常安拄着木棍,翻动篝火中的番薯,眼看外皮都焦了,巴拉着要把番薯弄出来。
只是他不擅长这些,才刚靠近,袖子上的皮毛就被点着了一块儿。
连忙丢了木棍,将袖子上的火苗拍灭。
“我来吧。”
阿珂坐到沈常安身侧,捡起掉火里的棍子,帮着把番薯拨出来。
阿珂:“阿古勒把其他两位美人送回去了,说先生不高兴,就只留了一个。”
沈常安没什么情绪波动:“其实不必告知于我,我只管谋士之事,其余的与我无关。”
阿珂从怀里摸了一阵,拿出根用红帕子包着的玉簪:“阿古勒给你的。”
沈常安原不想理会,可那帕子里包的竟是他那支摔碎的发簪,断裂处用银线穿孔捆缚,与西麟人喜欢的样式接近。
阿珂把东西递给他:“找了许多工匠,只能修成这样。”
沈常安接过发簪,猛地一阵咳嗽。
阿珂不知该如何应对:“要不我扶先生回去休息?”
沈常安摆摆手:“无妨。”
他把要来的鞭炮拿出来递给阿珂:“帮我转交给阿古勒,等他方便了,我有要事与他商谈。”
外边冷,可今日年节,他想在外头过,听听伽兰传来的烟火声也好。
往年的这个时候,他应当会在宅院里为母亲和外公焚香烧纸,等祭祀完了就去院子里看下人们放鞭炮。
今年是个例外,他只能坐在这儿,与敌军一起过。
夜晚,篝火旁围满了唱歌的人。
阿古勒和美人换了身衣服出来,一群将士捧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