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还想再问,便见阿古勒铁青着一张脸从外头回来。
径直走到沈常安身侧,拿起用过的茶盏,将内里的茶水饮尽了才道:“我去查了,用童男童女炼长生药一事是真。半年一次,一次十个孩童。”
沈常安心下咯噔:“太子告诉你的?”
阿古勒拉了张凳子坐在沈常安身侧,扯了两下衣领,将束缚的领口解开。
不等阿古勒回答,沈常安便知道了:“是那些被贬的太子亲信。”
阿古勒要查问,怎么也不会去问太子,唯有问那些被贬的人,才有可能套得出实话。
“真是荒唐!”阿古勒抖了抖衣领,“畜生都不吃同类,人却要吃人。”
沈常安沉着脸问:“孙茂和闻言昌也知道此事?”
阿古勒嗤笑:“自是知道,他们知道得比我还早。”
沈常安明白了:“孙茂是个直性子,他见太子愿听忠言,定是把孩子炼药一事也说了。”
阿古勒侧过头看向沈常安:“你倒是算得准。的确,孙茂提及后太子便记下了。今日朝堂上,太子先是出言规劝,劝老皇帝别在这把年纪招秀女,后又说不可拿孩子性命炼药。”
沈常安听得头昏脑涨:“这太子可真是……”
阿古勒:“真是什么?”
沈常安无奈:“真是学了孙茂的直性子。你们也不拦着点?”
阿古勒拿起茶壶又倒了一盏:“为何要拦?”
沈常安倒是忘了,陛下的丑事若是传开来,对西麟而言反倒是件好事。
他叹了声,拿过阿古勒刚倒好的茶,喝了半盏。
阿古勒手里空空,只好又拿了新的茶盏重新倒茶。
沈常安:“长生之法虽荒唐,但目的是长生。若有人敢阻拦,那便是指着陛下的鼻子说莫要长生。”
“这么些年,这荒唐事都无人敢阻,却在今日由太子提及,想来是个人都知道,定是太子身边新提的两位亲信劝告。如此张扬挑衅,不怕给孙茂和闻言昌找麻烦?”
阿古勒倒是淡定:“麻烦?他们被提上来那日就该知道,今后的路必定艰难。”
他想了想,问沈常安:“你可知,这长生之法,是谁提的?”
沈常安没吭声,这样的损招,想来定是他兄长提的。
阿古勒:“罢了,不说你也猜得到。好在太子还算听劝,不似那皇帝老儿。几次善举颇得百姓赞叹,若长此以往,伽兰也不算坏到骨子里。”
沈常安心神不定。
太子是个拿不定主意的人,如今倒是听劝,可怕就怕,听忠言也听奸言。
阿古勒见沈常安心神不宁,便伸手搓了下沈常安的脸:“怎么了?”
沈常安看着院子里玩耍的两只狼崽:“太子的转变,是从提刑司朔羽当了其门客开始。先是打压三皇子博得百姓好感,后又公平地贬了太子的两位亲信,大快人心。如今太子越来越好,百姓不会夸赞太子,只会夸赞西麟官员贤良。”
阿古勒收手:“那又如何?我来伽兰,要的就是民心。”
沈常安摇了摇头:“民心偏向西麟,对你而言是好事,但对太子而言却未必是好事。自古帝王都有私心,即便知道是身边贤臣辅佐,才让其懂得如何治理天下之道,却不喜让百姓这般说。若有人从中挑唆,谈及百姓爱臣不爱帝王之言论,那太子便留不得贤臣了。”*太子殿内。
沈武拿着一盒新寻来的宝贝站在殿前。
见太子匆匆赶来,便笑着将锦盒打开。
竟是一块天然形成的珊瑚玉。
太子看得稀奇,笑着指了指沈武:“多日不见你来,原是去替我寻宝贝了?”
沈武将珊瑚玉拱手送上:“前些时日出游,正巧遇见一位樵夫。说是山里挖出来的不知其价格,我便骗他说是普通玉石,做不了镯子卖不出几个钱,便五两银子讨来了。”
太子一身黄袍龙纹穿着体面,刚下朝,还没来得及换常服。
伸手拿过珊瑚玉爱不释手,时而借光照看,时而轻抚把玩:“你啊你,前几日我还想着什么时候带新鲜玩意儿来,这不,今日便来了。”
沈武借着话问:“怎么?这些时日,殿下没有可玩之物?”
“别提了。”太子拿着珊瑚玉找了个软凳坐下,“就新提的那两位,成天这不行,那不可,哪有工夫让本宫闲暇休息。”
沈武穿着一身青灰色常服,因着与太子交好,不等太子下令,便拍了拍衣摆坐在了另一侧软凳上。
“闻言昌与孙茂,此二人虽说话不讨喜,但到底是好官。”
“这我知道。”太子摆了摆手,“这段时日,关于他们的好话我都快听腻了。好是好,我也知道他们好,可同样的话听多了,难免有些厌烦。”
沈武抖了抖衣摆,一副朋友担忧的模样:“的确,我今日从山中归来,百姓全是夸赞三位大臣的话。尤其是提刑司朔羽,比当初夸赞四皇子的美言还要多得多。”
太子闻言,把玩珊瑚玉的手也随之一顿。
沈武:“官员受百姓爱戴是件好事,可这锋芒未免也太过了。人人都夸朔羽,却不夸殿下你。我这听得,心里实在是不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