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常安:“……”
阿古勒拍了拍手中木屑:“当然,太子妃的妹妹若不嫌弃,成婚倒也不难。就怕洞房花烛,人死在我床上。”
墨仁顺本就是来走个形式,意思意思,阿古勒不愿娶,他自是高兴。但这污言秽语,他一个见惯礼数的,实在不知该如何应对。
于是道:“大人说笑了,大人身体康健臣自是知晓,可为了拒婚把话说得这般难听,怕是会惹殿下不高兴。”
沈常安也不跟墨仁顺兜圈子,既是已经把话说开了,他也没什么可装的:“你告诉沈武,多行不义必自毙。”
太子不是个聪慧之人,赐婚联姻这种损招,若没人提醒绝不会突然提起。
墨仁顺见沈常安不说暗话,便也想说两句,可碍于领主在,又不好说得太直白。
阿古勒似是还要说几句难听话,却被沈常安伸手制止。
他灵光一现,陡然心生一计。
“墨叔,若非朝堂败落,您定也是一代忠良。我父亲与兄长,为陛下送上吃人的长生之术时,想来你便已经生出疑虑。陛下荒唐,可他们为了夺到权贵,却也同样荒唐。”
沈常安站立的脊柱挺直:“都是为了伽兰,你选我父亲,无非是觉得他至少还能上阵杀敌,至少没有荒淫滥杀。可是墨叔,他踏着那么多的尸骨才爬上的高位,甚至可以六亲不认。这样的人,真的适合做帝王将相?”
墨仁顺没好气地抬手:“你!简直胡言乱语!”
沈常安笑了笑:“墨叔若真一心辅佐我父亲,那便早将朔羽的身份告知我兄长,又怎会一直替我们欺瞒?”
如果沈武知情朔羽便是领主,那便不会走赐婚这条路,而是直接怂恿太子贬官杀人,挑起领主谋逆之言论。
墨仁顺谈不上是个清官,但却与闻言昌一样,一心只为伽兰。
愿意辅佐沈墨,并非觉得沈墨乃帝王之才,而是觉得这朝中实在无人可选,且沈墨又的确权势滔天不可反抗。
墨仁顺去过西麟,虽在西麟时觉得人人野蛮,却是打心底里佩服阿古勒能与臣子交好,且不拘小节。
之所以反对阿古勒称王,是因为阿古勒终究是个西麟人,即便再佩服,又如何能当通敌叛国的叛臣?
沈常安缓了口气:“你规劝我,无非是觉得太子无能。你不信太子能改邪归正,更不信我们能将太子辅佐成贤帝。可是墨叔,你如何能确定,等我父亲坐上高位后,不会是第二个崇宗帝?”
他压低了声音,一字一句道:“至少太子继位,我们还能把持朝政。”
墨仁顺吓得一退,惊恐地瞧着沈常安。
他伸出一只手,颤抖地指了半晌:“你!你……”
那大逆不道通敌叛国的话终究还是没能骂出来。
因为沈常安,将他的心思说得通透,且一字不差。
沈常安见墨仁顺并未甩袖离开,便知道有转圜的余地。
“太子虽无能,却并非坏了根本。你我皆是臣,若能将太子扶上帝位,再大肆招揽贤臣,何惧教不出一个贤王?退一万步讲,即便太子真的愚不可及,但只要他愿意听取贤臣意见,再差也不会差过沈墨。”
墨仁顺面色惨白,他犹豫地看了眼沈常安,又看了看阿古勒。
见阿古勒向他点头,才猛然清醒过来。
西麟有的是实力打进伽兰,却偏要走最难的辅佐之路,这何尝不是一种效忠?
墨仁顺心下有了决定,许久,无力地冲二人拱了拱手,踉跄着离开特使府。
阿古勒颠了颠手中柴斧:“你想让墨仁顺告诉太子,沈墨要谋反?”
沈常安吃力地扶着躺椅坐下。
闻言昌、孙茂、朔羽,此三人虽是被人人夸赞的好官,但由他们告知太子沈墨要谋反,定会心生疑虑。
唯有让沈墨的心腹墨仁顺去说,才能让太子信服。
先前他的确没注意到沈墨心思,得亏这赐婚之事一闹,让他明白,墨仁顺虽不忠于陛下却忠于伽兰。
沈常安:“想了个法子帮你拒婚罢了。如今能解此局的,唯有墨仁顺。”
到了夜里,阿古勒叫了巫医、阿珂和沈四一块用饭。
四个人围坐一桌,却只能干瞪眼。
饭是沈常安做的,难得今天好雅兴,常安公子亲自下厨。
只是在座的几位吃惯了大鱼大肉,看着桌面清汤寡水,实在是没什么食欲。
沈四虽是阿古勒暗探,但身为西麟人却从小长在伽兰,对餐食倒是还算习惯。就是与领主同桌,还是头一回,难免拘谨。这筷子拿在手里,想夹菜,却又不敢在领主动手前先动,一来二去,便也只能坐着干瞪眼。
沈常安盛了碗饭过来,坐下后见四人不动筷:“怎么不吃?”
阿珂看了眼阿古勒为难的嘴脸,便率先夹了一筷青菜塞嘴里。
有人动筷,其他人便也跟着夹菜进食。
然而一口菜塞嘴里,竟是老半天都不见再动筷。
沈四艰难咽下,违心地说了句:“好吃。”
沈常安松了口气:“从前我从未做过,还以为味道不佳。”
说完,他看向嚼了半天都没咽下去的阿古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