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都比沈常安强,可世人的眼睛,却从来只会放在沈常安的身上。
燕家是踏脚石。可即便如此,沈常安的母亲,一介平民,却能与他的母亲平起平坐。
而到了最后,本以为最能依靠的父亲,竟还是在无奈下选择了沈常安!
“很好,伽兰朝堂不会再信任我沈家。可即便你今日帮了崇永文,他们也不会感激你。西麟能保你多久?帝王无情,你应当比谁都清楚。仅靠一枚没用的狼牙,他能留恋你多久?”
“美人、夫人、妾室,这些人会源源不断地爬上领主床榻。而你,一个命不久矣的男人,不过是一时新鲜罢了。”
“你帮西麟,帮崇永文,却唯独不帮沈家。沈常安,为了做好伽兰的臣子,你还真是大义灭亲啊。”
沈武的声音近在耳侧,言语缓慢却极具压迫力。
沈常安缓慢地闭上眼。
就在沈武要一刀斩下其头颅时,陡然听寝殿外响起一道叫喊。
“沈武,此刻殿外已被我提刑司朔羽包围,你的禁卫军统领已投降。你若还有点良知,便将门打开。”
沈武阴沉地嗤了声,对守在门后的带刀侍卫使了个眼色。
两名侍卫将门打开,刺鼻的血腥气顿时从殿内翻涌至殿外。
阿古勒站得笔直,手中提着一把西麟战刀,面对殿内的遍地尸骸,微微蹙眉。
身侧领兵的阿珂作势要冲进去,却见阿古勒抬手阻拦。
沈武挟持了沈常安,这是做好了要同归于尽的准备!
沈武在沈常安耳侧轻声道:“看来,你在领主的心中的确有几分分量,他的下属竟没有直接进来屠了我。有意思,难道他以为,只要不杀我,我就会给你生的机会?”
言毕,他对阿古勒道:“让开条路,只要能让我出去,我自会放了沈常安。”
沈常安深吸口气,随即咬紧牙关,沉默不语。
他理应在此刻对阿古勒大喊,让其直接动手。可他说不出口,就像他无法对父亲下手一样,只能绕一个大圈,逼得沈武弑父。
他想,如果阿古勒能不管不顾地冲进来,杀了殿内还活着的所有人,也是个不错的结果。
见殿外众人不退,沈武怒吼:“滚开!让你们退开一条路,都聋了吗!”
阿珂握紧手中战刀,欲要上前,却被阿古勒再次拦下。
“给他让路。”阿古勒声音低沉,一双紫瞳烧着火气。
众人只好向两侧退开,为沈武让了一条出路。
沈武示意侍卫跟上,当看到皇后时,他犹豫了,随即眼神示意侍卫将皇后放了。
他挟持着沈常安,一路从寝殿退至城墙之上。
阿古勒带着人紧跟其后,见沈武上了城墙,急忙派了几个轻功好的人去城墙底下候着。
城墙上原本的侍卫已经换成了沈常安的人,所有人拿刀对着挟持沈常安的沈武。
人进一步众人便退一步。
两人身前是为数不多还愿意效忠沈武的侍卫。可惜两方兵力悬殊,若没有沈常安作为人质,早就败了。
沈武的后背贴着城墙,城墙下是伽兰城的主街道,已经有不少百姓聚集在了街道上围观。
众人对着城墙上的人指指点点,人群躁动。
沈常安的发冠掉了,被沈武拽着的长发凌乱地散落着。
沈常安:“你带我来这里做什么?”
沈武答得好似当真在欣赏风景:“既是要死,总要挑个好地方。老东西的寝殿实在太脏,我如何能受得了?怎么?你喜欢死的时候,与那些肮脏的尸体待在一块儿?”
沈常安笑道:“那倒是,总要走得体面些。”
沈武用力拽了下沈常安的头发。
沈常安吃痛,只好将头再次抬起。
刀刃抵在脖子上,甚至能感觉到刀刃上沾染的滑腻血迹顺着衣襟落下。
沈常安学起了阿古勒的花腔:“既是觉得脏,为何不将杀我的刀也换一柄干净的?”
沈武乐了:“当然,你若觉得太脏,也可以选择咬舌自尽。”
沈常安:“……”
言毕,沈武竟真的欣赏起了城墙下风景。
微风拂过,杨柳轻晃,街道两侧的楼宇瓦舍炊烟袅袅。雨季快要过去,房屋四周到处都是花团锦簇。
多么漂亮的人间烟火,即便是朝政如此动荡,也仍然能让人浮躁的心静下来。
沈武忽然说道:“幼时初登城墙,正是元宵佳节,那晚,我与你拿了一盏父亲为我们亲手做的灯笼。可惜,我跑得太急,不幸将手中的灯烧毁。”
沈常安沉默不语,不懂沈武怎么突然与他说起小时候的事。
沈武:“所有人都羡慕我们,也羡慕你手中的灯。那时我便想,若是将你从这城墙上推下去,然后拿走灯笼,众人的视线,父亲的视线,是否就只会注意到我一个人的身上?”
沈常安:“……”
沈武:“可我下不了手,只因你说,愿将手中的灯笼赠予我。”
沈常安面色微沉,听着沈武的话,忆起了两人年幼时的模样。
他规劝道:“松手吧,你若现在松手,还能回去看一眼大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