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小孙女儿的话,言老太君有些恍惚。
当年儿子从外头带了个林净秋回来,说是外室,如今入府给名分,日后在府中孝顺她一二。
言老太君掌管整个英国公府,素日的事情也不少,没把林净秋放在眼里。
就不知何时小孙女儿就被林净秋笼络过去了,等她发现时,小孙女儿恨不得把林净秋都当成亲娘看待,还跟长孙和长孙女都闹了别扭。
事情发展成这样,小孙女儿是愈发不与她亲近,一言一行都只听那林净秋唆摆。言老太君已非常不满林净秋,打算把人弄走。
祸家的根苗,是绝不能容的。
老太君心里是烦透了林净秋,又顾惜着小孙女儿,想拿林净秋做磨刀石,好好给小孙女儿练一练。
没想到她还没动手,小孙女儿先对林净秋动了手,倒是意外得很。
老太君是人老成精,对心爱的小孙女儿这番举措仍有些存疑:“真知错了?”
姜执月没想过她一表态就能得到祖母的信任,她听从林净秋做的蠢事不少,不是一时半刻说得清的。
但听到祖母问话时,重重点头,诚然道:“是执月错,孙女儿没想过几句话就能让祖母对孙女儿重拾希望,孙女儿会用时间来证明,请祖母保重身子,看着孙女儿改过。”
言老太君看小孙女儿神情笃定,心头大石略微放下不少,看着她坚定的神色,忽而又问道:“那接下来,你打算做什么?”
“去跟阿姐认错。”姜执月抿嘴,祖母和阿姐最为她操心,尤其是阿姐,怀着身孕都要操心她的婚事,最后被林净秋横插一杠,难产而亡。
想到这里,姜执月的眼睛愈发红,恨意滔天,林净秋……死一万次都不足惜!
言老太君闻言更是惊奇,竟是真的知道要主动去找她阿姐认错了?
姜执月垂首,两滴眼泪滑落,再抬头时,美人面上的眼泪已经被她抹去,剩下一点踌躇:“只是……还请祖母帮我……”
小孙女儿有心跟姐姐和好,言老太君自然无有不应。
姜执月求得老太君的话,打算明日亲自替她去一趟宣王府。
姜执月行六,前面还有一对龙凤胎兄姐,都是英国公夫人嫡出。
长姐姜绫云,嫁与宣王为正妃;长兄姜提玉,还在准备科考,尚未成婚。
“话都说完了,还不起来?”言老太君对小孙女儿伸出手:“叫人看了说闲话。”
姜执月破涕为笑,握住祖母温暖的手,顺势起身,自然又亲昵地坐在了老太君身边:“看见怎了,孙女儿给祖母跪一跪也不妨事。”
言老太君摸了摸姜执月的眼睛,轻声道:“祖母不问,但你要知道祖母的心里永远都会偏向咱们小阿婵的。”
婵,是她亡母为她取的乳名,意同为明月。
姜执月鼻头一酸,偏头倚在老太君的手臂上,眼泪顺着脸颊流到衣裳上,低头闷闷地‘嗯’了一声。
老太君反而笑了,拍拍她,问道:“还哭鼻子呢,方才不是很有气势吗。”
姜执月垂首不语,老太君也没有追究到底的意思,只道:“你今日之举,你想好如何对你阿爹交代了吗?”
姜执月重重点头,“想好了。”
其实姜执月觉得她不太了解她的父亲英国公姜堰。
说他不疼孩子,可自己犯了很多错,他都包容;可说他疼爱孩子,原配所出三个孩子都不得好死,为人陷害,他竟无知无觉。
这让姜执月对父亲这个角色感到口舌干涩的复杂。
可她也坚定一件事,自己绝不会放过林净秋。
她该死!
哄睡了老太君,姜执月从内室退出来。
小侍女上来给姜执月奉茶,用的是老太君特地为她准备的专用茶杯九转玲珑瓷玉杯。
在熟悉的春晖堂里,姜执月神思稍微放松了几分,手中无意识地摩挲着昂贵的九转玲珑瓷玉杯,纤长的手指比白瓷更为细腻。
她如今仍是英国公府的嫡幼女,不是那个眼瞎心盲,被撵出家门,失了兄姐的流浪乞儿了。
回想前世,她真的太过愚蠢。
不得好死……那都是她犯蠢应得的报应!
谁人不知英国公府六小姐生得貌美,一张美人面冠绝京城,一举一动赏心悦目至极,追求者如同过江之鲫。
生得好看有什么用,蠢得令人发指,下场悲惨是显而易见的。
姜执月手指微微收紧,那九转玲珑瓷玉杯被她紧紧握住,杯壁沁凉的冷意传到皮肤上,让她清醒了几分。
现在是庆宣三年,距离阿姐难产而亡还有两年时间,阿兄也还没有被那贱人设计坠马而亡。
这一切,都还有挽回的机会!
从收拾林净秋,让她滚出萱堂开始,桩桩件件,她都会一一清算。
温热的茶水沁润了杯壁,手中逐渐生热。
姜执月忽而瞥见了放在紫檀桌上的景泰蓝三足象鼻香炉,眸色微微一沉。
“香炉里燃的什么香?”姜执月问。
“回六小姐,是檀梨香。”婢女回道。
老太君不喜欢浓香,这是阖府上下都知道的事情。
檀梨香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