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落时分,杀戮止。
当此时,御林军万军人困神疲,刀子崩了三批。
自有人心内暗暗抱怨:“放着中军在此,只让我们受累。”
斩首示众对刽子手的心理压力极大,何况这些都是军卒,大部分训练严格装备精良,真正在战场上没打过几次胜仗。
日暮时分,东风加大,眼见要来一场秋雨。
最后一个死囚被斩,李征叫来数百个女子询问:“愿去愿留?”
有其家人,哭也不敢哭远远走进仆妇在地口称:“我家女儿,自当接回。”
李征命人问过姓名籍贯,又命阎应元调取应天府报案记录一一核对,而后命:“记录在案,往后每月一起往户部索取赔偿。每月足银五两,粮食六十斤。”
阎应元迟疑,这只怕得不到户部的核准。
“不准便杀人。”李征并不在乎。
阎应元劝道:“大战在即,岂能与之龃龉?”
“该他们赔偿的,至于三司不力,那是他们彼此沟通之事,天下哪里有受害者求着要活路的道理?你告诉户部,这钱一文也不准少,少了我中军便去户部官员家里吃饭。一家一日,吃完循环,什么时候我中军将士胖成球在停止。若不犒劳我中军将士,便是不忠,孤自当杀之。”李征宽慰。
阎应元不敢有言语。
然绝大部分女子不愿回家,其家人也没来找。
这些女子,大部分都是被糟践的,她们在秦淮河上被运粮河粗俗脚夫们笑话足足两日,今日又亲眼看着仇人被车裂斩首,心神早吓死了七分,唯有一个念想使其活着。
那便是接下来怎么活?
李征以银两钱粮予之,这些人才都有了些许喜色,便都哭泣了起来。
“户部要记着发放十年,一个月也不准少;应天府要看着,今日没有来接回自家孩子的,往后若看在银子粮食份上来要人,杀。”李征责令。
这一点阎应元十分赞同。
一群弱女子,一两年之后各自有了几十两银子、几百斤粮食,别说他们家里人,便是社会浪荡子也会冲这些物资而来。
一时有女子扯下帷帽,壮着胆子在山丘下叩首谢恩。
“起来吧,不要谢我一个杀才。明日早你们都去,哦,你们也去,”李征画了那些哭着将自家女儿抱在怀里的人,“都去朝阳门外,给二圣磕个头。”
阎应元大喜,对,就该记着我圣天子的恩德。
若不然,今日杀那么多贵勋官员子弟,二圣若不鼎力支持,这是万万不能的。
“可这么多人,放在何处去?应天府倒是有空房子,可是,唉,可是人心叵测,那些禁婆哪有个心底光明之人。”阎应元万分头疼。
李征正要说,夜幕中走出几个人。
有个女子的声音扬声道:“大王,臣通政司左参议傅试胞妹傅秋芳,愿为大王解忧、愿为圣天子出力。”
傅秋芳?
李征凝目看去,夜幕中,傅秋芳人淡如菊,颇为飘然,到山丘下叩首请求:“臣虽家贫,自幼读书识字,也颇知一些管家之道。若得三百亩良田,臣足以与众人‘自力更生、自给自足’。”
她是官宦胞妹,国朝祖宗法制早有规定,在出嫁从夫之前她可自称臣。
李征欣喜,赞许道:“起来说话,你这‘自力更生,自给自足’八个字,见识便超过了九成世人。”
远处的傅试大喜。
傅秋芳上前启奏:“要做到这八个字不易,然世上活人,圣贤如二圣,也须为国事万民操劳。臣倘有三百亩良田,再养一些鸡鸭鱼鹅,便是世人鄙夷不肯买,自用也够了。”
“肃庄会购买。”李征即令,“傅姑娘若肯劳驾,那自然是再好也没有。然汝兄嫂可同意?”
“乃兄嫂鼓励,臣才有此意。”傅秋芳答道。
“不可贸然,你可回去与兄嫂商议,”李征道,“倘若汝兄嫂同意,玄武湖畔那有孤一处别院,你姑娘即以王府教授之身入住,待她们谢恩后好生教导,若成,姑娘留名青史。”
“太祖高皇帝言,我皇虞圣天子与万民共天下;当今二圣皓皓如日、皎皎如月,光照普照万里。臣是天子子民,食我汉家地生粮食、江河之水,岂能不为圣天子分忧,此分内事业。”傅秋芳自认,“既分内事,岂敢求青史留名之事,略尽些许本分,当不得大王青眼。”
那些女子们错愕的不能自已。
她们本当能在南都郊外有茅草屋便足够容身,或者代发在尼姑庵修行便算是此生落处。
谁想竟要入住武烈王的别院,以她们想来,平生遭受此苦难,便是父母兄弟尚且嫌弃不已,连见面也不肯。
天潢贵胄的别院,竟要让她们暂居?
时有小女子大哭,奔赴山丘下匍匐尘埃,一时间哭的撕心裂肺。
李征道:“今日日落之前,你我乃对手,我要你等说真话,你等多有顾虑。顾虑便顾虑了罢,这样的惨状,人神共愤,岂能不有顾虑。今日之后,孤与三军拓疆万里,不也是为你们?好生学些本领,纵然将来没去处,那别院你们要住多久便住在里头多久。但凡学一些本领,最好是学一些医术,我军中有的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