诚然卫川从没听过“月亮惹得祸”这个典故,也不知道这件事跟直庆街那颗大梨树能扯上什么关系,但自从上次出宫回来,皇帝陛下的性子越发的阴晴不定难以捉摸倒是真的,拿不准对方是否动了真怒,卫川小心翼翼磕了个头:“回皇上,奴才……”
皇帝却突然摆了摆手,不想再听他废话下去:“滚起来吧,嚎的朕头疼。”
等的就是这一句,卫川大喜连忙谢恩,口中习惯性就要麻利地念出一大串吉祥话,却被皇帝抬手打断。
捏了捏眉心,略带疲倦的眼神中含着恹恹:“得了,下去吧。同她一样,你们对朕说的话有几分真几分假朕还看得出来。”
拍打膝盖的手顿了下,卫川抬脸,沉默片刻,突然再次跪下,年轻的脸上充满郑重,以极认真的口吻道:“皇上,奴才……不,小川子发誓这辈子只对皇上衷心,如有违诺天打雷劈!”
皇帝睁目,对上那张脸上少见的严肃和认真,抬手道:“起来吧,朕并有意非言你什么。”轻轻叹了口气,再轻轻叹了口气,愁怅道:“朕只是……唉,朕只是突然间觉得,哄女人……是一件很麻烦的事!那个女人……她好像并不信任朕。”
转脸看向卫川,隽秀的面庞上写满迷茫,皇帝幽幽道:“小川子,朕问你,女人到底喜欢什么?”
卫川一愣,掩嘴咳了咳,委婉提醒道:“皇上,奴奴才是个太监呐。”
不耐地瞪了他一眼,皇帝脸绿了:“废话,朕难道不知你是太监?”
“皇上赎罪!”卫川苦下一张脸,连忙解释:“奴才就是想说,因为奴才是个太监,所以所以奴才也不了解女人哇!”
顿了顿,皇帝若有所思:“因为你是太监,所以不了解女人,而朕并不是太监,却也不了解女人……”脸色忽地转青,皇帝沉下一张脸:“混账,所以你是不是想说朕连你这个太监也不如?”
“皇上,呜……”您要不要这样敏感啊啊啊啊,卫川耷拉着脑袋,抹了抹泪,扑通一声跪下道:“奴才冤枉啊皇上,奴才并不是这个意思……啊啊,皇上,我想到了,宫中的女人,历来争的都是一个宠爱,金银珠宝荣华富贵,皇上只要像宠佟贵妃那样宠那个女人,不出多久,芳媛娘娘一定会被皇上打动,安安分分留在皇上身边的!”
出乎意料的,皇帝并没有表示大悦,却也没有发怒,沉默片刻,转过脸来,沉静地问道:“你觉得,朕很宠佟贵妃?”
卫川抬手抹汗,直觉就道:“回皇上,难道不宠?”
“金银珠宝,富贵荣华,分位尊崇……女人要的就是这些吗?”皇帝不答,低声喃喃,眼神反倒比刚才更加迷茫了起来。
生怕皇帝陛下再问什么难以回答的问题,卫川连忙道:“皇上,要不奴才还是为您传冯良义来?对付女人,他的经验比较丰富!”
一双秀眉深深蹙起,皇帝似有些犹豫,半晌突然一言不发起身走向暖榻,不一会儿便躺在上面眯了眼。卫川沉住气站在原地等了一会儿,终于听到从那尊贵的鼻腔里发出一声了轻不可闻的“嗯”,立即如蒙大赦地告退出殿。
走出储秀宫,招手唤来两名小太监,卫川咬牙切齿地沉声吩咐:“你,先去秀萤宫将田芳媛给我弄起来,就说我随后就去接人,叫奴才们麻利着点收拾!至于你,拿我的令牌,去冯府将冯大公子给我请来,他若是再敢找破相什么的烂借口唧唧歪歪哼哼唧唧,直接告诉他皇上已经发怒了,放下话若是再不滚进宫,就要封掉京城所有的烟花酒地,三个月不准姑娘们接他的台!问问他是打算是要脸还是要女人!”
大晚上被人从睡梦中强行拖出被子丢进池子里泡澡,洗刷完了还要被迫换衣梳妆打扮,田絮一边大骂卫川是个变态,一边不得不低头迈着小碎步跟在变态身后,往储秀宫赶。睡觉固然要紧,要紧不过脑袋。
自那晚皇帝美人气冲冲离去,田絮一直提心吊胆,生怕到了晚上真有人过来接自己去侍什么寝,所幸事实证明那恶劣的家伙不过是个吓唬人的纸老虎,这几天她在秀萤宫好吃好喝,好景赏着,没人打扰,不知多么清净,可是就在她彻底放心,以为自己已经被女人多如牛毛的皇帝陛下彻底忘记在脑后的时候,突然之间飞来一道命她前去侍驾的圣旨,在这么个月黑风高的夜晚,田絮觉得有点毛骨悚然,那小心眼的美人,今晚不知又要抽什么风……
初春夜,还是有点凉意的,忍不住打了个寒颤,裹了裹身上过分轻透的薄纱,就听前方卫川道:“娘娘,储秀宫到了。”
田絮一个激灵,看着那渐渐敞开的殿门,心中越发不安。
看她磨磨蹭蹭,卫川忍不住催促:“娘娘,快走吧,莫要让皇上久等。”见田絮不动,轻轻叹了口气道:“娘娘,进去吧,皇上今日不高兴。”
田絮低声哼哼:“我只怕我进去了他会更不高兴。”
卫川皱眉,摇摇头道:“娘娘可知皇上为何接连几日心情都不佳?”
“接连几日?”田絮疑惑地抬起脸,小声道:“难道是来了葵水?”说完又想起男纸是不可能来葵水的,连忙改口:“呃,我是想说,难道是因为后宫女人集体来了癸水?”那确实是够心情不好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