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门前,尤异曾感到怪异,梅轻怡以为他指的是扶乩盘。
其实不是,尤异笃定,这种莫名的阴森之感,绝不是来自扶乩,而是别的什么东西——
“你的金蚕呢。”梅轻怡蓦地发问。
尤异微怔,平静道:“周秦那里。”
周秦去了趟酒店,梅学成死的那家。
说是酒店,其实由老楼房改造而成,年久失修,外表看上去很有些年代感。
周秦拿出许久不用的警察证,前台带他上去了。
那里已经封起来了,交给特勤处两个警察看守。
周秦说明身份,那两人十分尊敬地让开道路。
周秦让他们留在房间外,他孤身进去查看,那两人面面相觑,最终答应了。
门外宋飞死的地方已经用白线圈起来,周秦看了眼,先进了房间。他关上房门。
死亡现场维持着原样,窗户洞开,夜风凉嗖嗖地吹进来,窗帘摇晃。
进门左手边是衣橱,衣橱对面一张单人床,床单凌乱,床头柜上堆放着用过的纸巾。
空气中弥漫着湿臭,整个房间装修简陋,墙角积灰,头顶天花板漏水,浸出一团污黄,卫生间中传来声音。
周秦顿时汗毛倒数。
金蚕从他兜里跳出来,周秦稳住心神,摸了摸金蚕,胖虫蹭了下他的手指头。
金蚕在这里,周秦很难不走神,联想到尤异。
一想到尤异没有选他,周?监护人?秦一阵心塞。
他定了定神,转向右手边的洗手间,手搭在门把上,深吸一口气,豁然拉开。
身后有什么东西飘过,周秦骤然回头。
空荡荡的房间,夜风袭来。
“错觉?”周秦嘀咕着,继续观察卫生间。
洁厕灵、厕所刷、马桶、洗手台、镜子。除了脏之外,没什么特别之处。
而声音的来源,是水龙头,没关紧,在滴水。
滴答。
不知不觉间,金蚕离开了他。
周秦合上洗手间门,转过身,金蚕蹲在衣橱边,冲他摇头晃脑。
“有东西?”周秦走近衣橱,金蚕跳回他头顶,蹲在他头发里。
灯光下,一丝亮光自眼角掠过。
周秦望向头顶昏黄的吊灯,视线顺着墙壁下移,角落中,亮光一闪。
周秦迅速退步到衣橱后,衣柜和墙壁之间存在缝隙,而衣柜旁边,就是梅学成死时站立的位置。他的尸体——准确地说,应该是尸块,已经被警方清理带走。
但浓烈的血腥味,依旧萦绕鼻息。
随着周秦靠近衣橱,梅学成死的位置,那味道更加浓烈。
他皱紧浓眉,视线缓慢向下,衣橱与墙壁的缝隙间,几缕光线浅淡地照射进来。
缝隙最底部,就是墙角,一面巴掌大的镜子正对着他,周秦清晰地看见了自己的脸。
腐烂、变形。
神智像被抽离了,感官全部集中在那面镜子上,那是一枚精致的铜镜,边缘雕花,那花纹像是…蛇。
周秦打开手电筒,有些失神,照向那面铜镜,白晃晃的刺目灯光下,镜子里浮现出和他一模一样的脸。
镜子里的人也看着他。
周秦下意识退后。
镜中人面色蜡黄,眼珠凸起,惨白地凝视着他,骤然间,那张脸化为白骨,黑洞洞的骷髅眼正对周秦。
“周秦。”有人叫他。
周秦循着声音来向望去,尤异站在窗户边,静默地注视。
鲜血从尤异身上流下来。
一滴、两滴、三滴……很快,在尤异身下汇成了血的溪流。
眼泪沿面颊滴落,周秦心脏拧紧,犹如痛彻心扉,他失魂落魄地走向他。
“尤异……”
“周秦。”他还在叫他。
尤异几乎成了一个通红的血人,他就那么静静地看着他。
脑海中,反复回荡着送仙岭那一幕,在梦魇里,尤异身上滴出来的血,一道又一道钝刀子割出来的伤,反复在心里针扎。
每每午夜惊醒,都要责怪自己那时无能为力。
天知道他有多害怕,尤异浑身浴血,无助地看着他。
但尤异的血是黑色的。
周秦蓦然驻足,他站在窗户边缘,一只手已经搭在窗沿,预备爬上去的姿势。
那天刘明倒地,极有可能也看见了那枚镜子,然后进入类似摄魂的状态,跳楼死了。
周秦返回衣柜边,将挡路的柜子推开,拿起那面铜镜。
他定了定心神,克制住看镜面的冲动,扯起房间里的纸巾,三下二除五将铜镜包裹起来,然后像处理烫手山芋一样,迅速塞进衣兜。
他打开房门,边抬头边嘱咐两个特警:“守好这里。”
走廊昏暗的灯照下,一记闷棍袭来。
那两个特警已经倒在门口,不省人事。
周秦反应极快,抬起胳膊抵挡,那棍子是铁铸的,重重砸下去,咔嚓。周秦听见了令人牙酸的、骨骼折裂的细碎声。
他龇了龇牙,舌尖抵牙根,一记扫堂腿踢过去,对方迅速后退掠开。
周秦回身,那个人没有脸!
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