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面的情况,小张医生稍微矮点儿,翘着脚往里看。莫羡却只能听到说话声,被前面人挡着什么也看不见。
突然她听到徐婉的声音。
“阿姨,住院是要交押金的,出院的时候会多退少补给你。押金都是固定的金额,每个人都要交。”
莫羡便想往里挤,被关忆北伸出胳膊拦住了。她抬头看他,他垂眸间略有责备的神色,仿佛在怪她的不听话。
里面老太太继续发飙:“什么押金?我可不知道!我就知道刚才在里面算账的时候明明不是这个钱!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这些医院为了赚钱耍的把戏!好好的顺产非要给剖腹产!说那些话来吓唬人!当我没生过孩子!?我当初生他的时候,”老太太一指身旁的儿子,高声说,“我还在灶台上炒菜呢!家里就我一人,我肚子疼了往炕上一躺,接生婆来的时候我都生完了!”
徐婉压着火气耐心地说:“阿姨,每个人的情况不一样,产妇胎位不正……”
老太太打断徐婉,音调顿时拔高一个八度:“什么不一样?你跟我说说哪个地方不一样?!都是一个脑袋俩手俩腿,她是仙女啊还是什么的就不一样了?!给我们老孙家生了个女孩我还没骂她呢!我告诉你,这钱我不交了!你去找她妈去!她妈不给,有本事你们把她撵出去!儿子,咱们走!”
徐婉刚说了句“哎你怎么能这样……”,听着是想阻拦,便听那男吼:“滚!别碰我妈!”紧接着听徐婉惊叫一声,人群轰然散开,莫羡眼睁睁看着徐婉被推倒在地。
莫羡想过去,关忆北抓住她的胳膊。莫羡回头瞪关忆北,眼带怒意。关忆北扭头嘱咐小张医生:“照顾好你嫂子。”
莫羡被推到小张医生身边,眼见着关忆北把医生的白大褂脱下来,他把衣服塞到她手里,分开人群走进去,一把揪住那个儿子的领子,厉声喝道:“你想干什么?!”
关忆北看着莫羡,想他认识她的那年,她才十九岁。
他的同门师兄给大一新生教课,临学期末了却被发配去医院急诊科帮忙,导师派他来代课。他代了半个月课后就期末考了。考试那天他夹着考卷走进教室,第一眼就看见了她。
长得漂亮的女人都特别显眼,尤其是那种他讲了半个月课都没见过的漂亮女人。
才大一就学着逃课,连最后划重点的那一堂课都不肯来,这得多大心?
他便多打量她几眼。
今天38度,她却穿一件水手服款的长袖长裙,白底蓝纹,胸前系着红色的领巾。
她看起来比其他学生成熟,没有化妆,唇红齿白,年轻的皮肤吹弹可破,长发曲曲弯弯地披在肩头,缎子一样光洁柔软。眉宇间自带着一股傲气,让她美得富有侵略性。
她在跟某同学聊什么,抬手用无名指拨了拨刘海,就笑起来。她一笑,眼睛弯起来,春风化雨一般柔和。
他发现自己有些着迷,又想起这是教室,师德他还是有一点的,就强制自己别过眼不要盯着她看。
考试的时候他抓了她作弊,而且看起来是首犯,紧张得小抄从袖子里掉出来又急忙塞到卷子底下。
他把她的小抄拿出来,公事公办地对她说:“人体生理解剖是临床医学的基础,所有的部位你身上都有,这都需要作弊,你将来怎么做医生?”
他故意把话说得重,一方面是唬她,另一方面有点期待她的反应。
她抬起头,气咻咻地瞪他,眼睛清亮,就跟她现在瞪他的样子一样。
他知道今天是瞒不过去了。
关忆北抬手想把莫羡的手从自己衣领上拿下来,莫羡不肯撒手,执着地等他的答复。
他低声说:“不会。”
莫欢吃了一惊,回头看莫羡的背影,问:“她的腿是因为那个伤的?”
“她救人的时候弄的。”关忆北说着,把棉棒碘酒存到一个袋子里,递给莫欢,“皮外伤,不严重。注意不要沾水,晚上再换一次药,你会吗?”
莫欢把袋子接过来,呲牙一笑,说:“我是肯定不会的。晚上我接你过去得了。”
关忆北伸手把案桌上的花抓起来丢给莫欢,说:“今天我值夜班。”
莫羡在车子旁等莫欢出来,结果看他抱着那束花来了。
上车后,莫羡问莫欢:“你身上带了多少现金?”
莫欢从后屁股兜里摸了钱包出来,数了数,说:“六百。”
莫羡把钱包从他手上拿过来,指了指前头说:“先去那个花店。”
莫欢把车开到花店,莫羡拿着钱下车。光头大叔依旧坐在店里听苏州评弹,店里还有一对青年男女在挑花,女的也拿了一束厄瓜多尔玫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