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相邀仙眺亭 桃李蹊家春最满,紫罗裙下客如云。芙蓉楼真是夜夜弦歌,日日劲舞,已经是京城第一娼门。而绿玉儿就是这娼门里的公主,众艳里的莲花。尽管整日里达官贵人,武林豪雄、甚至山野村夫都会慕名前来,但,对于绿玉儿,眼前这些皆是重重雾霭,丝毫感觉不到一点的风光。因为,她心中的人儿却如蓬山阻隔,不见音容。于是,她多半是春风懒困不下楼,任凭万唤与千呼。虽然老鸨原是她的奶母,不会难为她,但前面的客人可都按捺不住,每日里大呼小叫,甚至砸盘摔碗,常常出现许多混乱。老鸨实在应付不过去了,巴巴地跑到绿玉斋恳求玉儿应酬应酬,“毕竟姑娘是这里的头牌,做做样儿也好啊!” 绿玉儿无奈,叫娇俏拿妆奁来,自己将满头青丝挽起,轻纱罩面,身穿五铢青衣,却叫台上弦乐皆停,台下先是乱轰一片,乐声突然停止,倒使宾客渐收了嘤嗡,不知是什么名堂。只闻一声清唱,缥缈绕梁,素娥青衣由楼台上徐徐降下,落至台中,青衣浮动,如烟似岚,只听唱道:“咋暖还清冷,风雨晚来方定。庭轩寂寞近清明,残花中酒又是去年病。楼头画角,风吹醒,入夜重门静。哪堪更被明月,隔墙送过秋千影。” 众人正陶醉在余音袅袅,复抬头时,早已人去台空。于是只听得微微喟叹,却不再嘤嘤嗡嗡。 “天河!我知你已经被那差事困在宫中,不得自由,想那些日子里,你夜夜守在我的窗外,而我却不知,那本来的幸福却被我虚掷了,而如今日日夜夜,我明知你身困宫里出不来,却为何总是怀疑你在我的窗外,在静静地倾听我每一寸相思的呼吸呢?”“究竟我的选择是否是自苦呢?”“母亲啊!女儿是不是太懦弱,没有您的笃定从容呢?”她于是又想起母亲的叮咛,起身将母亲留给她的遗物取出,一件件翻看、细细整理:一把软剑——飞燕绦,乃是外祖母传下给母亲的贴身武器,母亲恪守誓言,自从嫁给爹爹在没有碰过它;一只香囊——内装两包琥珀迷花散的香料,是外祖母一生云游搜集精致的香料,有琥珀七种,配成太阴迷香,由暖花七种制成太阳迷香,两种香料同置一处,只闻芳气怡人,对人却不会有任何不适,若将一种香料的一点点溢出,就会片刻令人迷醉。外祖母一生心血就得这么一点点,在这香囊里。母亲传给她,是为了女儿家如果有一天真的行走江湖,防身之用。这样看来,母亲对于她的未来,也是充满了矛盾。因为母亲只教她学舞,从没教她练功。她的功夫都是他父亲教她的,所以,虽然她武功轻灵,有她母亲花月派的影子,但其实并非花月派功夫,只是花月派舞武合一,她学了母亲的舞蹈,虽没有学用花月派的功力,但也不自觉的承袭了花月派的一些特点。最后一件遗物,才真正是母亲送给她的,——那是一件出嫁衣裙,罗纱绣制的石榴红裙,烟罗纱裁出的银红透丝衫,胸衬上绣着银丝莲花:花团轻盈丰满,仿佛还润着轻雾的湿气。她不由伸出玉指,轻轻地抚摸,感受每一个针脚母亲给她的爱——多少回了,每当她感到孤单,她都如此静静地、细细地、欣赏着这些遗物,让心里被往昔的爱填满、恨填满。可如今,她有了天河的爱,她不想有恨,她只想让爱把自己填满。 忽然的一阵敲门声,将她的思绪打断,她依旧不慌不忙地将物件收妥,才去开门,门一开,丫头娇俏瞪着好奇的大眼睛询问似地看着她,仿佛一愣怔,才想起事情,递过一张信札,“门口老于说有一个小厮送来的。”玉儿展开信札:“仙眺亭等候——知音客”也是正应玉儿心中所想,知音客三字早已让她心内惊喜,少女的心早突突如玉兔在怀,哪容多想?忙吩咐娇俏帮助理妆、更衣,脱去五铢青衣,著上月白风荷裙款款,披上薄纱披帛绿莹莹,好一个清水芙蓉亭亭净净!绿玉儿飞身出户,不让任何人跟随,她像一只快乐的鸟儿感到春风给她的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