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蝉寺深处,小佛堂内。
青灯古佛、香云缭绕。
两名小沙弥一左一右盘坐于蒲团之上,一名看着十二三岁、一名看着仅有七八岁。
这两名小沙弥,正是金蝉寺中最强大、地位亦最高的二位僧人,讲经首座慧觉、戒律首座慧空。
“师兄。”
慧觉淡淡道:“眼下,慧心该踏入陷阱之中了罢?”
“陷阱?”慧空微微一笑:“若他有心悔悟、愿归正道,那便不是陷阱,而是他重生之地。”
慧觉摇了摇头:“他本无错,何需悔悟?他本在正道,又何需回归?”
慧空仍是保持着淡淡的笑容,偏过头看了自己师弟一眼,却不再继续这一话题:“师弟,你还记得,当年龙大悲闯寺一事么?”
“当然。”慧觉很自然地继续了这一话题:“他曾与你是至交好友,于是在疯魔之后,称你渡世救人之法乃邪道,他要杀光你身边的人,让你看看何谓真正的‘救人’,希望以此扭转你的想法、让你成为他的同道者。”
慧空笑问:“那以你之见,龙大悲的想法,如何?”
“呵呵。”慧觉也笑了笑:“不过是疯言疯语罢了。”
“是么?”
慧空却平静道:“虽说他所言疯魔,但你我都却知晓,那是他笃信之道,为了他心中大道,他可以付出一切、乃至生命……现在,你还觉得可笑么?”
慧觉脸上的笑容敛了起来。
他也偏过头,直视着自己师兄:“师兄,此言何意?”
“若你是龙大悲,你不会觉得自己错了、更不会觉得这一切可笑。”慧空缓缓道:“但,这并不意味着你是对的。”
话说到这,慧觉明白了。
他轻轻一笑:“原来如此……师兄还是想说,师弟我错了,慧心也错了。”
慧空轻声道:“非是定言尔等有误,然行事之道,应合佛法、合佛理,佛法云,‘诸恶莫作,众善奉行’,若以恶行而求善果,岂非南辕北辙?”
慧觉闻言,神色不动,淡淡回应:“师兄,世间万物,非黑即白乎?我所作所为,皆为金蝉寺之千秋万代……此等担当,师兄可能理解?”
慧空悠悠道:“师弟,担当非以手段为论,而应以慈悲、智慧和正见为引导,若失此三者,恐难称正道。”
慧觉的微笑自信而坦荡:“道不同,不相为谋……我与慧心所行,虽千万人,吾往矣……更何况,师兄,莫非你不想得证无我神境、渡遍世人?”
闻言,慧空眉头微皱,却又很快舒展开来:“师弟,佛法讲求因果报应,丝毫不爽……望你与慧心能早日回头,免遭未来之苦果。”
慧觉抬头望向神案后的佛像,目光坚定而淡然:“师兄,我自有分寸……我所做一切,皆为了金蝉寺,你不必多虑。”
慧空心知再劝无益,便不再多言,只道:“佛法无边,回头是岸,师弟,你好自为之。”
“……”
慧觉不再多言,缓缓起身,向佛堂外走去。
但行至佛堂门口,他又定住脚步,回头望着慧空背影:“师兄,其实……以你之能,想要阻止我与慧心,不过片刻便可定事。”
“师弟。”
慧空没有回头,只是轻声道:“你与我同年入寺,自小食同席、寝同榻,共走了数十载修行路,期间生死劫难皆如过眼云烟,师兄我又如何忍心看着你沉沦魔道?”
“我仍然希望……你们能够幡然悔悟,自行弥补所犯之罪业。”
他抬头望着佛像,在青灯烛影下,佛像的面目慈悲平静到了极点,仿佛在祂眼中,这世间一切苦难灾厄皆是平常……可祂轻拈莲花甘露的指微微屈伸向前,却又是心生不忍,垂怜世人。
“师弟。”
慧空缓缓道:“回头吧,师兄不想有朝一日,必须亲手毙你于杖下。”
这句话已然非常重了,但慧觉却仍然只是笑笑。
“师兄……”他轻声道:“或许经年来日,世人皆会拜服于我足下,祈求那极乐无苦之境、祈求那真佛彼岸大道……师兄,或许到了那一日,你也会是世人之一。”
说罢,他再不等回答,扭头便推门而去。
慧空依然抬头看着佛像,眼神复杂难明。
……
香颜斋小院中,慧心倚墙而立、呼吸沉重,他已从之前肌肉虬结的状态中脱离了出来,恢复了清瘦俊美的模样……当然,他眼下的样子,也绝对算不上俊美。
浑身遍布的深深伤痕、扭曲转折的两条手臂,被撕下了大块皮肉的半边脸颊……无不显得他狼狈而可怖。
经历了幻阵、被法宝削弱、与两名洞天强者激战,又被囚仙方困击后,他本也变得虚弱了不少,随后又与慧元鏖战……
不,不仅是慧元。
玄衣、朱砂二位真人,尽管伤得极重,但她们还是在慧元与慧心激战时,多多少少帮了几手。
眼下她们二人已无再战之力,虚弱地瘫软在一旁。
潘长老也已力竭,她无力再维系太极图,在秋婵等人的搀扶下去到了小院中一个角落坐下,虚弱无力地咳着。
而方才与慧心主战的慧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