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几个衣衫褴褛,面色蜡黄的男女老少正走在一条泥土干涸、沙石飞扬的土路上。
原本路边上可见的绿草此时只剩下了枯黄的根茎,路面因为许久没有经过雨水的浇灌变得有些干枯龟裂。
此时虽是初秋,但不知因何原因,一阵风吹过却并未带起丝毫的凉意,反而裹挟着燥热,迎面扑来的沙石打的脸上生疼。
不过这一行人似乎早就对此习以为常,脸上是一成不变的麻木。
路旁隐隐长出泥土的小草也因为缺少水源的滋润,露出地面的部分变得焦黄一片,只剩下隐约被泥土掩埋的部分还能看到一点点的绿色。
随着几根颜色黝黑布满干裂细纹的手指揪起那根这块土地上仅存的绿色,那只手的主人只是随意的抖动几下,将上面附带的泥土稍微抖去了部分,便急切的将其放进已经发白干裂的嘴唇里,细细的咀嚼起来。
“小余,别浪费力气了,那么点草叶子,还不够你润个嘴角的。”一个穿着一件颜色斑驳暗沉,像是许久没有浆洗过已经开始发白发硬的衣服老汉缓缓开口说道。
声音干涩刺耳的像是年久无人保养的乐器上那根随时都将崩断的琴弦。
小余皱着眉,虽然知道余叔说得对,但是他依旧舍不得吐掉那根小草,细细嚼嚼还能缓解点喉咙的干渴。
毕竟他们带的水已经断了,再找不到水源,真的要渴死在这外乡之地了。
余老头看着小余皱眉看着天空,不由的叹口气,这日头辣得很,看一眼眼睛都要流泪,哪里能这么盯着看。
余老头颤颤巍巍的起身往队伍后方走去。
他们这一行人是青州知节县余家村的村民,青州发了大水淹了他们那一片村子,随后便爆发了时疫,不得已他们才背井离乡一路往北,想躲躲灾祸,可谁知道青州的时疫因为当地官员的不作为扩散的如此之快。
让他们只能一路向北跨过青州逃到了梁州地界,原本以为到了梁州情况会好许多,至少不会被疫病传上。
谁知道梁州这边也发生了干旱,这可怎么是好啊?
难道真的是应了那些流言所说,是当今天子无德,才遭了天谴吗?
余老头赶忙将这大逆不道的想法压下,一颗心像是被栓了颗石头,直直的往下沉,沉到胃里泛起了股股苦汁。
直到看到队伍最后面一个深蓝色布衣的身影,他浑浊的眼睛才稍微明亮了些。
“周老爷,周夫人。”余老头向身穿深蓝色布衣的身影躬身行礼。
对方是个看起来算不上年轻的中年人,虽然同样面有菜色,但是外表打理的还算干净,一头参杂着些许白丝的黑发牢牢的束在发冠里。
一身深蓝色的衣服虽然并不算新,但是在一行衣衫褴褛粗布衣服面前却显得相当显眼。
男子旁边跟着的妇人穿着同样简单朴素,但是只是站着,也能看出气质的不俗。
“余里正,可是找在下有事?”男人的声音低沉干哑,嘴唇上布满了细密的血口,似乎也是许久未有进水的样子。
“唉~周大人,我们没有水了。”余里正苦涩的垂下头,如果不是迫不得已他也不想来求周老爷,毕竟一路上多得周家的照顾,要不还没出青州他们一行人就得死绝了。
不是死于洪灾,也不是死于疫病,而是死于同类之手。
“不是说了别叫我周大人,我已经辞官回乡许久,当不得这一声大人。”周皓庭皱着眉说道:“夫人,我们还剩多少水?”
一旁的周夫人虽然脸色苍白,但还是轻声说道:“还能支撑三日左右。”
周皓庭皱了皱眉,抬头看看灼灼的日头,又低头看了眼路面干涸的黄土,咬了咬牙,对自己的夫人说道:“你去取一壶水来给余里正吧。”
周夫人皱了皱眉头,脸上的忧虑神色越发重了。
她咬了咬干裂脱皮的下嘴唇,最终还是下定决心上前扯住周皓庭的衣袖,低声说道:“老爷,我们的水不多了,就算我们省着不喝,就是婷儿也要喝的,后面还得再往前走,三壶水本就不够,如何能再分给其他人。”
周皓庭心里其实也抉择不定,此时听到妻子的低语,心下更加犹疑。他们此次往北不止是为了逃难,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如果为了救这些村民而坏了大事,那他周皓庭才真的要遗臭万年了。
余老头虽然没有听到周夫人说了什么,但单看周老爷的脸色就能知道自己的要求让对方为难了。
叹了口气,他正想转身就走,就见周老爷跺了跺脚,亲自起身从身后随身的包裹里取了一袋水囊给他。
一时间,不知道是周夫人还是余老头谁的脸色更丰富些。
周皓庭看着已经递到余里正手里的水囊,心里郁结的一口气缓缓吐出,让自己见死不救却是实在不行的,如果事情真的不成就当自己对不起殿下吧。
正当余老头双手颤抖的想要接过那袋可能能救余家村十几人性命的水囊的时候,一阵踢踢踏踏的马蹄声远远的传入了几人的耳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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