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路是海,前路有山,前路有他心中所爱。
当他又一次踏上大海,看着那深不可见的蓝色绵延到远方,一望无际,和那天他们在大海上分别的时候一样。在潮湿的海风吹到他面上的时候,他突然间释然了。那些围绕在他心中的疑惑,好像就这样随着海水消失不见了。
他想在见到素楝之前,再去灵岛上走一走。虽然现在的灵岛已经变成了归岛。
息壤生成的黑土地是最适合凡人生存的。而人则是这六界里生命力最强的。虞瑾离开的几天,也不过人间的几年而已。而离去之时的荒芜,已经变成了一派烟火气息。这里,新的清嘉古镇已然建好,大部分城镇还是参照原来的格局。为了纪念张开,人们新建了琼花殿,也在等待素问回来。
而寒夜楼却是大为改观。从原来破旧的两层小楼,突然变成了三层繁华的酒楼,这气派堪比京城的“天外斋”。而那招牌更是显眼,虞瑾看着也分外熟悉:好像在哪里见过这字体。是了,竟然有些像自己写的。
于是,虞瑾进去了。楼内一片繁华,人流穿梭不息,只是说书人不在。当中一人,穿着一身红色衣服,在软椅仰面而躺,正兴致盎然的欣赏歌舞。
那不是虞梓是谁?
虞瑾的突然出现,使得这酒楼画风突变。取代丝竹之声的是虞梓的嚎啕大哭。瞬间,酒楼里的人被请出去。二人开始互诉衷肠。
准确的说,是虞梓开始倾诉。
“大哥,我以为你死了……你知道吗,他们说你被烧死了”,虞瑾了解这个弟弟,不让他说完是不行的。但是他没想到这个弟弟这么夸张。
“大哥,你看”,虞瑾仔细一看。原来阿梓精美的果盘旁边竟然放着自己的灵位。
“音容宛在,笑貌长存。此地共枕,它乡同眠。”上面写了一首打油诗,果然是阿梓的作风。虞瑾忍不住笑了。这是这些天来他第一次露出笑容。这个弟弟,比自己活得快乐,这样他也就放心了。
带虞梓安静下来,虞瑾才注意到,不知什么时候,楼里的人都已经被打发了,只剩阿梓和自己。而远远的角落,有一人很熟悉。虞梓也顺着虞瑾的眼光看向那里,叫了声“猗猗。”
原来此人竟然是华璎的贴身小厮猗猗。而远远地,端着茶盏正笑盈盈的走来的小丫头,不是芸香是谁?
故人竟然都在此相见。有那么一刻,虞瑾也盼望着,能和素楝这里拥有这俗世的美好。而也是在这一刻,他明白了,为什么有那么多的人贪恋这人间烟火。
芸香看到他,笑着笑着,却又蹙起了眉头。
“公子,你没跟小姐在一起吗?”在芸香的眼中,相爱的人就是要在一起的,比如说素楝和虞瑾,比如说她和猗猗。
虞瑾犹豫了片刻,但是看着芸香天真的眼睛,那是真心祝福他和楝楝的,“我正要去接她。”
“可是,你是神仙,而小姐是……”,芸香嗫嚅道。
看来素楝的身份在六界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了。而华钰大张旗鼓的召集六界人士赴宴的心思也就不难猜了。
“不要紧的,你不要担心。”虞瑾笑了笑。
他多么希望,隔在自己和素楝之间的,只是这身份的差异。
“对了,大哥。你接回嫂子,就跟我们在这里住吧,这样我也算老有所依了”阿梓一说话,便扭转了这略显哀伤的氛围。“也让我过上那传说中的‘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的神仙日子”。
阿梓的诗人瘾又犯了,虞瑾看到恢复正常的虞梓,不禁觉得好笑。他知道,经过饕餮山一行,阿梓早就知道自己不是他的亲生兄长了。可是今日所见,他却又是真的将自己看做至亲。在他内心最为煎熬的时刻,能得到这样的温暖,虞瑾不觉自己是幸运的。
一阵相认之后,虞梓炫耀似的带虞瑾参观了归岛。琼花殿前的小树已经隐隐能看出几年后挺拔的身姿,院内的曲径通幽甚有章法。岱水河不在,但是一条宽阔平整的道路两旁已经种满了槐花树,可惜来的不是季节。而在这小到的东北方向,和熔金崖遥遥相望的地方,也被虞梓安装上了护栏。岛上的人轮流值守,只为阻止那些祈福的人命丧黄泉。
原来他的阿梓真的长大了。
虞瑾欣慰的笑了。这下他可以跟父亲交代了。
“大哥,”远远地望着熔金崖,阿梓轻轻地叫了一声。
“大哥,我原以为这人生在世,必然是要有所成就的,当官就该像父亲一样,位极人臣。作诗,就该如甫公一般,名扬天下。我也以为人生是黑白分明,人生是非黑即白的。”他说这话的时候,仿佛一下子老了十几岁。“可是,好像并不是这样。有时候,人好像并不能决定自己变成什么样。这个世界总有太阳照不到的地方。”他说这些话的时候,虞瑾仿佛看到了曾经的父亲。
二人远远地看着那即将被海平面吞没的太阳,即使即将消失,也依然耀眼。海风猎猎,衣衫拂动,眼神所在之处,是一望无际的波光粼粼。二人仿佛又回到了一起在氓山的自在日子,一起只谈天饮酒的平静。而只有他们心里知道,再也回不去那些平静日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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