漪澜一惊,笑了问:“这是怎么了?莫不是又争画儿般争急了眼打起来了?”
焰绮巴巴地望着漪澜,扑嗒嗒的落泪急得跺脚道:“六姨奶奶带人去砸馆子,掌了尺素的嘴,还吩咐打小左子二十板子呢!”
漪澜立时愣在原地,什么?她才离开不过半晌的功夫,竟然春暄馆就出了大事儿,六姨太她去春暄馆做什么?树欲静而风不止!
漪澜也顾不得慧巧姐姐,急得径直向春暄馆奔去。慧巧随在她身后不住地提醒:“澜儿莫急,急中生错,待看个究竟再做定夺。”漪澜哪里还等得急,加之焰绮跑在前面,不时回头催她哭诉:“奶奶快去,那么粗的板子,若是再晚,怕是小左儿的腿就被打断了!”
漪澜匆匆赶至春暄馆,院内已经是鸡飞狗跳般乱作一团。
“尺素不好,横竖有自己的主子管着,哪里就轮到六奶奶来多管闲事了!” 哭骂声毫不示弱,是尺素,好丫头,骂得淋漓尽致。漪澜一路奔来,多半听焰绮说了个大概。
六姨太突然闯进春暄馆发难,无碍乎是指责丫鬟们同画师奴才们戏逗无状,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迎面就见丫鬟婆子们拦阻着披头散发大声哭骂着的尺素。
廊子上叫嚣声不断:“你个小贱货,狗眼不识主子的淫荡根子,看不撕烂你的嘴!”狗仗人势破口大骂的是六姨太的乳娘金嬷嬷,叉个腰,瞪个死鱼眼,捋胳膊挽袖子就要扑上去掐死
尺素一般,真是个破落户,竟然还是名门千金的乳娘?漪澜无奈摇头向前,分开众人。
丫鬟婆子们陆续在嚷:“八奶奶来了。”
“八奶奶万福!”
“放开他!放开他!强盗!野蛮!”杂乱的吵闹声中,传来斯蒂尔蹩脚华文,话语不流利,却丝毫不掩饰愤慨。他左推右撞地就要冲去家丁围挡的人墙中,却是不得,只听板子噼里啪啦的挥落声中,更有小左的哀哀哭嚎求饶声。
“哎呦”
“哎呦”
“谢六奶奶教训!”
“六奶奶打得好!”
“六奶奶饶了奴才吧~”
求饶声发抖沙哑,受了委屈还必须服软,这便是周府里给奴才们立的规矩。
小左,漪澜寻声看去,家丁们手执毛竹板围挡的角落里,青石板条凳上趴着文弱的小子,被两名家奴左右按住了膀子,褪去的中衣下两腿打得血肉模糊,他不停的踢脚痛苦挣扎着。
漪澜面颊羞得赤红,毕竟看到了不该看的。可她入府时就听过周府的规矩,这些奴才在府里都是死契,一如牲口猫儿狗儿般任人买卖的活物,不算是人,更不能当人看。这些子规矩漪澜本就觉得不近人情,可是天下豪门尤其是权贵之家府内等级森严,多半如是。
眼下她得想办法救小左。
玉珑竟然敢在她的画馆如此当了丫鬟们辱打个小厮。漪澜大喝一声:“住手!”
只是没有人搭理她。
六姨太玉珑高高的立在廊子下,珠环玉绕的丫鬟妈子们前呼后拥中,她怀抱一只碧眼儿狸猫安然得意地欣赏眼前的一切,放缓声音一字一顿地骂着:“乌烟瘴气,男盗女娼,给我打!狠狠的打烂这伤风败俗的奴才!”话毕,唇角微微向上勾出一分洋洋得意,似未觉察到漪澜的到来。
慧巧赶至,拉住漪澜的手示意她莫急,丢个眼色给身边的丫鬟牡丹,牡丹分开众人向前朗声道:“老爷差五姨奶奶来问话呢,都止了!还有没有个规矩了!”
一句话,话音不大,嘈乱的人群立时定住,旋即鸦雀无声,仆人们井然有序地退去两旁,只小左周身无力地趴在青石凳上啜泣不动。
“这是如何了?闹得家宅不宁的,都不顾府里家法了吗?”慧巧上前一步问,她话语不急不怒,但声音中满是威严。从下人们怯懦回避的目光中,看出她这半个女主人的话语的落地有声。
只六姨太玉珑抚弄着猫儿,脸上含着得意的笑,乜斜眼儿扫一眼慧巧冷哂道:“玉珑正要请教五姐姐呢。老爷嘱咐你管家,这家可是怎么当的?任这春暄馆里主子不是主子,奴才不是奴才的,丫鬟们白日里卖淫放荡,奴才脱衣服供些丫鬟们画肉!这若传出去,啧啧,周府的清誉门风还要吗?”
岂止是漪澜,就连斯蒂尔也是气得浑身发抖,见众人望向他,他跺脚脱着身上青白色沾满
油彩的画褂子骂道:“我辞职,我不干了!无理取闹!野蛮!没教化!泼妇!”
哭哭啼啼在一旁的丫鬟们抽抽噎噎地诉说:“斯蒂尔先生让小左儿做‘活人模子’,供婢子们画画,不过就是让小左摞起袖子赤个足,教婢子们画胳膊和脚。谁想六姨奶奶就带人闯了来,骂些不三不四的话,难听之极。尺素听不过就去顶撞几句,就被六姨奶奶掌嘴。还下令往死里打小左儿。”
漪澜愤慨的目光才瞪向六姨太玉珑,她却挑衅的一挑眉头责问漪澜:“八妹妹,老爷安置这画师给你,是要你学画的,不是要你看男人赤身露体的。”
一时义愤,漪澜抢在慧巧前面抢白道:“妹妹正要请教姐姐呢。妹妹一直在水心斋里伺候老爷,除去老爷,倒不曾看到什么男人。只是闻讯赶来春暄馆,反是看到姐姐带了群奴才和一个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