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爷去剿匪了,妹妹且等等……”
狗儿奔出去,五姨太才皱紧眉头揉着手中的绸帕落泪埋怨着:“这玉珑可也被老爷宠得任性无状了。如此不顾大局,反枉送了多少人的性命。”
漪澜不知如何评说,老六由来的任性率意不记后果。但总是人命关天,又一条生命就要这样被无情的乱世吞没吗?
愁云惨雾笼罩周府,悲悲戚戚的哭声,宝儿从人群中挤出,奔来抱住漪澜满脸是泪的问:“八娘,我娘去了哪里?怎么还不回来?“
泪无声的落下。漪澜抱紧孩子,想拿出那虎头帽,却记起上面沾满三姨太的血污,生怕吓到他。漪澜轻轻抚弄他宽慰:“八娘……和你娘走散了……宝儿,你娘她 ,她会回来的。”
“宝儿莫怕,我们都是你的娘,乖孩子,过来。”五姨太搂过宝儿,抚弄他的头顶,慈祥和善。
正说着,脚步声一片,周致深归来,大步而来。
前呼后拥的人群之中,漪澜看见他,熊熊的火光照耀着,如鲜血洒了满面。漪澜望着他,他也看着漪澜。只是周致深通红的目光里满是血丝,目光冰冷如剑。
漪澜望着他,却哭不出来,反是笑了,如鬼一般笑得凄惨。
漪澜几近崩溃,疲惫到了尽头,看到周致深手执一支火铳,将枪掖去腰间,疾步过来张开手臂,似要将漪澜拥抱。
“澜儿,”他闭目沉声道,“万幸,
万幸你无事……”
漪澜扑向他的怀里,将头紧紧埋在他胸口,听得到他的心剧烈地跳动,闻着他身上熟悉的气息。
漪澜渐渐安静,周致深紧紧的抱住她,生怕她从他怀里溜走一般,那手背坚实有力,令漪澜安心。
周致深亦是紧紧搂住他,不肯松手,仿佛此地才是避风港,总算从惊涛骇浪中逃出,回到他的怀抱。
周致深捧着她的脸仔细端详,用宽大的手掌为她擦去面颊上的泥泞血污和泪水。死里逃生后的重逢。他目光暖暖的,如一团火,融化漪澜周身的冰冷。
周致深将身上袍子脱下围裹漪澜瑟瑟发抖的身子,那锦袍上的浓密松软的风毛,痒痒的,软软的,让漪澜的心也渐渐的平静。
悲从中来,漪澜纵声大哭着:“去,接三姐姐回来,三姐姐她,她……”
漪澜看着一脸诧异的宝儿,她怀里那带血的虎头帽儿紧紧的握在手里。周致深搂紧她,抚慰着,面色沉痛:“我知道,我知道了。是我剿匪不力,可澜儿你平安无事,便是最大的安慰。”
他紧紧的抱住漪澜,劫后余生的重聚,却似一场轮回后的再见。漪澜的泪这才无止尽地流下,在他怀中,她想她终是安全的。
“大帅,西门的乱匪又攻来了。”侍卫来报。
周致深点点头,将沉郁的脸色放的缓和些,拍拍漪澜的肩头说:“去安心歇息。有我在,天亮,就平
安了。”
六姨太音信皆无,漪澜岂能入睡,众人都在厅内徘徊,不肯离去。
大太太在诵经,闭目垂泪,二姨太在一旁哽咽着叨念,“罪过罪过”
越是深夜,三姨太的话却越如勾魂在响在耳畔。
“ 瑶花无尘根……瑶花无尘根……”漪澜想破头都不懂是何意思。她坐在角房,直勾勾地盯着大门。恐惧驱走了困意,她就那样盯着大门,仿佛野鬼守着来路。
浑浑噩噩间,风声依稀送来几声微弱的拍门声。漪澜一惊,竖起耳朵再听时,却只有北风的呼号。
漪澜迟疑半晌,悬着的心方略略放下去,却又传来几声微弱的敲门声。
她倏然起身,“开门,开门,有人!”漪澜惊呼着,众人急得去看,问着:“是谁呀?”
漪澜疾奔过去,心里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却极力打断那紊乱的思路,心中祈祷着。她双手发颤地打开门,生怕看到什么惨痛的场景。
奇怪的是,漪澜四下望去,并没有人。门前是空空如也的黑夜。
倏然间,漪澜的腿被一只手一把抱住。漪澜“啊”的一声惊叫,却发现从脚下竟然爬进一人。不,那是人是鬼?她披头散发,双腿已然不能动弹,只靠双手徒劳地向前扒着,手上脸上满是血污。
身上只一件艳红的肚兜,腰上胡乱围裹着血污的破麻布袋,惨白的皮肤上满是血痕污泥。
漪澜吓得向后退了几步,惊惧地望着她。却见脚下人缓缓扬起脸,颤抖地望着她,唇角一抹苦涩的笑,费力地挤出一句:“总是……到家了……”
漪澜惊得魂不附体。那非人非鬼的眼前人,玲珑小巧的面颊满色污浊,竟是六姨太!
六姨太说完那句话便晕了过去。
“六姐姐,”漪澜一声惊呼,忙将身上裹的袍子为她围裹上,大声喊:“去叫老爷。”
可是在她将袍子覆在玉珑身上的一刹,她便发现她身上的诡异。六姨太玉珑浑身上下都是血痕,下身更是惨不忍睹,惨白的肌肤在寒风中瑟缩着。那一刹,她仿佛明白了什么,手如触了滚烫的火炭般惊得一抖,袍子倏然落地。
漪澜的泪水涌出。知道她遭受了什么。同漪澜所见的那些地上条条的女尸一样,她也一定经历了那生不如死的蹂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