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姨太慧巧哀婉的目光略带犀利地从漪澜面颊上划过,徐徐的,如利刃刺破她肌肤沙痛。慧巧的目光凝视漪澜的眸子,冷冷一笑。
“明日一早,我便去海空寺削发,佛前为妹妹祈福,直至妹妹腹中孩儿呱呱坠地。”她一字一顿道。她怕是对眼前漪澜主仆一唱一和的这出戏始料未及,正在她眼见就要将漪澜腹中孩儿逼死的瞬间,漪澜忽然手亮利刃反戈一击。
漪澜同她对视,彼此的眸光都毫不退却。只是慧巧那份眸光里的锋芒掩饰在一片故作悲哀的神色中,举止中恰到好处的退避三舍,凄婉地望向了致深。
“巧儿,只是说要借你的青丝保全澜儿的胎儿,并无人要逼你落发为尼。”致深似有分不忍规劝道,打量慧巧的眸光益发的温柔。
“有妹妹伺候在爷身边,慧巧就知足了。”慧巧惨然一笑,仿佛春尽时枝头飘下的一片落红,别枝时那难言的怅然,却无可挽回的坠落。
片刻的僵持,冰绡忽然向前,惊喜得泪水盈盈的撩衣跪地磕头:“奴婢替小姐叩谢五奶奶大恩大德,替小公子叩谢五奶奶大恩大德。”好个伶俐的丫头,不失时机的借坡下驴,让五姨太更是无路可退。尺素也紧随其后跪地
叩谢。
致深静静地扫视众人,他看看漪澜,又看看慧巧,眼前的一出大戏,他虽不知其中来龙去脉,但也只剩唇角那一抹若隐若现的冷笑,一切都未能逃过他的眼。
“爷,漪澜房里阴气太重,可否今夜暂且搬去爷的书房?”漪澜嗫嚅道,轻轻地抚弄着小腹,慌张不定的神色,如受惊的小鸟。
致深打量她,点点头,近前来捏捏漪澜的鼻子笑笑说:“这是你的家,你谁去哪里原都是可以的。只是不要再劳神分心,好好养胎才是。”
他掩饰不住目光里的担心和不安,漪澜便吩咐冰绡去书房收拾床褥。
“那阳宅的事儿……”漪澜犹豫的目光望着他,致深爽朗的答道:“那也容易,即是如此,就让郑蛮子将宅子腾出来给你暂住,我陪你去。老郑吗,不然就让他搬来咱们这楼里,易地而居。”
漪澜噗嗤一笑,旋即掩口忍了责怪:“这话倒怪了,咱们楼里这些女眷,更不方便了。”
闹过一场,也多半的饿了。漪澜吩咐冰绡端了夜宵到楼上小花厅,同致深一道用。漪澜胃口奇好,便是致深看来也吃惊,他呆呆地望着漪澜许久,眸光里竟然噙了兴奋的泪道:“果然是神灵有眼,保佑我的澜
儿母子平安。”
漪澜放下羹匙说:“道长说,这不过是一时的破解,待搬去阳宅,才真正能避邪魔,保我母子平安。”
漪澜低头吃粥,他焉知她这粥是鱼粥,已非寻常的粳米粥,清淡中有一丝腥气,加了姜丝驱寒。这是冰绡深夜同郑兴国出海捕来的深海夜鲛,这种深海夜鲛只在夜间风急浪大时出没,狡猾难捕。郑兴国和冰绡为捕这深海夜鲛,归航时险些触礁翻船葬身鱼腹。
冰绡说,这还是照顾郑兴国起居的那位老婆婆闻听她的怪病,就想到这种民间偏方的深海夜鲛煲汤做粥能治这厌食之症。冰绡执意要出海捕鲛,郑兴国只得陪她深夜出海。所幸劳有所获。老婆婆还说,世间万物是相生相克,海边有一种海蛎子叫“百花开”,那种海蛎子生性极寒,是寒中之寒品,许多要想腰肢轻盈的女子,多用她的壳研磨成粉冲服,或调去香料里焚香。那“百花开”的寒香味酷似冰片,闻来醒脑。但这“百花开”如果用量稍有不甚,就会中毒,那解药就是深海夜鲛。
漪澜兀自用羹匙搅拌那鱼粥,若有所思。致深凑来她身边,接过她手中的粥碗,亲自用羹匙喂她。漪澜面颊一赤,侧身羞怯道:“仔细让
人看见。”
“我是给你腹中的胎儿,我的儿子喂粥,怕谁胡言乱语了去?”他故作认真道,那神态可爱。就这么他喂一口,漪澜吃一口,将这半碗粥吃去。漪澜还吃了几枚鹌鹑蛋,果然胃口好了许多。只她还是不由在暗自思量,若真是她房里被洒下了那“百花开”的毒,更能是哪里吃的纰漏?食物上她已经让冰绡、尺素严守,不许任何人近手。若真是依冰绡所言,这药粉是被下到了每日焚的香中,那中毒的就不该是她一个。如此说来,还有什么是只她触及,却同旁人无碍的东西呢?
漪澜一惊,甚至想到贴身的衣物,只是这些日子她也小心提防,衣物都是从箱子中翻出,平日换洗下来的衣物她这些日子都不去穿用的。
致深见她深思恍惚,不由问她:“澜儿,在想什么?可还是有什么不妥的?”
漪澜正要开口,忽然外面一阵喧哗叫嚷声,她循声望去,致深喝一句:“何人喧哗!都什么时辰了!”露出几分恼怒。
冰绡、尺素和狗儿推推搡搡地押进一名小丫鬟,漪澜一看,是厨子里帮厨的小丫头瓣瓣,瓣瓣是她们到了海边后发现人手不够,漪澜吩咐人去买来的几名小丫鬟之一。
瓣瓣
惊慌失措的跪地磕头哭着求饶:“八奶奶饶命,老爷饶命,瓣瓣一时糊涂,”
“小姐,这丫头鬼鬼祟祟地摸进姑爷房里,往床头枕头上洒这药粉。”
冰绡将一青花瓷小瓶子递给漪澜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