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上的座位是“冂”字型的,无比宽敞,中间还置着一张小几,上面摆着茶水和一些精致点心。
萧琰坐在正对车门的那边,偏左手边的位置,右边留出了好大一个地方,甚至还能再坐下两三个人。
沈栖姻也没留意,上了车便直接坐在了左边,而且是靠近车门的位置,正好跟萧琰坐了个对角,保持了这个空间内能拉开的最远距离。
他一向“无论生熟,勿要靠近”的样子,她哪敢没眼色地往上凑。
萧琰见状,淡色的薄唇抿成了一条线,搭在膝上的手不由得握紧。
马车上的气氛有些冷凝。
沈栖姻隐隐觉察到了些什么,立即开口说道:“今日之事,多亏了大人,栖姻感激不尽。”
萧琰看向她,喜怒难辨地说了句:“你过谦了。”
“嗯……”他是在阴阳她吗?
“想必大人早已看透我的小伎俩了,但并非我主动挑衅,是宋淮那厮平白欺负我师弟,我碍于他侯府公子的身份奈何不得他,这才出此下策。”
“为何与我说这些?”
“我对大人忠心耿耿,一片丹心,自然不会对你有任何隐瞒!”
沈栖姻说这话时,一脸赤诚,清幽的眸中映出他的身影,仿佛也仅有他的身影。
可萧琰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她对自己知无不言自是没什么问题,可这“忠心耿耿,一片丹心”……用在他们身上真的合适吗?
沈栖姻倾身唤他:“大人?”
怎么不说话了?
忠心表过头了?
萧琰回过神来,将小几上的那几碟子点心推到她面前:“尝尝。”
“这是东月楼的糕点,不知你爱吃哪个,便各样都买了一些。”
“多谢大人,我都没吃过。”
沈栖姻原是顺嘴这么一说,并不未让人怜悯同情,可萧琰听完,默然一瞬后,却说:“你若爱吃,我叫人日日买给你。”
“啊?”沈栖姻咀嚼的动作一顿。
“若是不爱,下次我带些御膳房的点心与你尝尝。”
沈栖姻恍然,眉眼带笑,由衷感叹道:“大人待身边人真好……”
萧琰沉默。
那种怪异的感觉又来了。
她感觉到了自己对她好,可这话听起来却有些别扭。
萧琰见沈栖姻吃了两块就不吃了,心知她定是想给忍冬留着,便拍了拍手边放的食盒,说:“那丫头的那份在这儿,你吃你的便是了。”
“给忍冬的?!”
“嗯。”
熊鹿说那丫头跟只饕餮一样,饭量比他都大,因此特意多买了两份。
沈栖姻欢喜道:“多谢大人!”
这样周到细心的上峰,她相当乐意效忠!
接下来的路上,两人便没再说什么。
沈栖姻吃吃吃。
萧琰就看看看。
回到沈家时,沈夫人他们也得了信,知道了广仁堂发生的事情,却无人关心沈栖姻身子如何,只恐因此得罪了戬宁侯府。
可事实却刚好相反。
戬宁侯府也怕得罪了沈栖姻。
萧琰今日当众敲掉了宋淮的门牙,那就等于是放出话来,谁敢为难沈栖姻、为难广仁堂,那就是跟他萧琰过不去、跟千鹰卫过不去!
而另一边呢,武安侯闻听沈栖姻被宋淮逼得服了毒,差点死了,那火“腾”的一下就上来了!
魏侯爷为人有多莽,那在整个上京可都是出了名的。
想当年,就因为四皇子殿下领着他闺女拿尿和泥玩,他甚至撵到了御书房去,当着陛下的面儿,扒了四皇子的裤子打他屁股。
他连皇子都敢打,还能畏惧一个宋淮!
当即便拎着棒子出门,杀奔戬宁侯府而去。
武安侯此举究竟是全然出于对魏恒身子的考虑,还是也有为沈栖姻他们撑腰的打算,这无人得知。
不过他面对戬宁侯时给出的说辞是:“整个上京都知道我请了沈家丫头来给我儿子看病,你儿子倒好,竟要把那神医弄死!”
“他是要杀那丫头吗?我看他是想要我儿子的命吧!”
“今儿你要不给我个说法,咱们就进宫去找陛下去!找陛下评理!”
戬宁侯能说什么呀,只能满口赔不是,然后急叫了宋淮来。
宋淮那边才把嘴里的血止住,说话还直漏风呢,便被叫去给武安侯下跪请罪。
戬宁侯气他惹是生非,亲自操起棍子将他好一顿打。
最后还是武安侯开口制止了他:“诶诶诶,老宋,罢了罢了。”
“我也有儿子,将心比心,谁家老子舍得下手打啊。”
宋淮疼得有进气儿没出气儿,听了这话以为自己终于获救了,结果就听武安侯气如裂帛般说道:“你歇着,我替你打!”
戬宁侯:“……”
宋淮:“……”
武安侯可是习武之人,那一棍子下去,先不说宋淮怎样,棍子直接干折了!
然后继当年“打皇子殿下屁股板子”之后,武安侯魏蹊再次一战成名。
当然了,这些沈栖姻并未亲眼所见,也是听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