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栖姻对此毫无所觉。
她径自走进里间,坐在了床边的绣墩上,又给魏恒诊了一次脉。
珠帘之内,两侧分别立着婢女和护卫。
武安侯恐继续在此会打扰了魏恒休息,若要离开又怕待会儿子醒了他不能第一时间赶过来,于是便将人都带去了偏房。
沈栖姻见魏恒脉象平稳,也不觉安心。
一旁的婢女见沈栖姻收回为魏恒把脉的手,便上前一步,轻声说道:“夫人临走前交代,请神医暂往厢房安歇片刻。”
“还是不必了,我在此处即可。”
她这会子也睡不着。
闲来无事,她便将这几日常听魏恒哼的曲子给写了下来。
说来也巧,她这边方才撂下笔,魏恒便悠悠转醒。
他看到沈栖姻的那个瞬间,明显有些错愕。
他立马转头看了眼烛台上还在燃烧的烛火,眸中疑惑愈深,像是不懂怎么天还没亮,她就来给自己诊病了?
而且,往日施针他都痛苦万分,今日却半点感觉都没有。
迎视上魏恒费解的目光,沈栖姻也不管他能将自己的话听进去几分,总之是事无巨细,将个中缘由都说了一遍。
毫无意外,回应她的,是魏恒一贯的沉默。
沈姑娘也不泄气,不紧不慢地继续说:“你瞧我都说了这么多了,你好歹给我个反应啊,哪怕一个字也是好的。”
让她意外的是,魏恒还真就说了!
而且一张口就是两个字,还多送了她一个。
“……名、字。”许是太久不与人交流的缘故,魏恒的声音有些哑,像沙砾从两个齿轮中的缝隙艰难挤出的感觉,并不好听。
可素日服侍他的人听了,却只觉得这声音犹如天籁。
沈栖姻也是倍感惊讶:“你是问我的名字?!”
魏恒点头。
她便道:“沈栖姻。”
“凤栖梧桐的栖,八百姻娇的姻。”
“看在我深更半夜来给你诊病的份儿上,你要不试着叫一声给我听听?”
魏恒却皱眉,道:“不……”
“这就拒绝啦?”
“……不、不好听。”
闻言,沈栖姻哑然失笑。
其实魏恒叫不叫她的名声,她根本就不在意,之所以那样讲,不过是想引着他多说话而已。
“沈栖姻”只有三个字,可他这“不、不、不好听”可是有五个字呢。
赚了。
见魏恒似乎并不抵触和自己交流,沈栖姻便又道:“我的名字意思是差了点,但我觉得念起来还凑合,也没你嫌弃得这般难听啊。”
“不是!”魏恒似乎急了,直摇头,艰难地解释道:“是、我的、声音,不好听。”
那小丫鬟在旁边听了,深恐魏恒因此自卑,往后愈发不爱开口了,刚想安慰他,夸他声音好听,结果就听沈栖姻脆生生地来了句:“嗯……是挺难听的。”
小丫鬟:“!”这是能说的吗?
沈栖姻却不觉得有何不妥,接着说:“所以你要多说,说得多了,声音就会变得越来越自然,越来越好听。”
“真、的?”
“骗你是小狗。”
那小丫鬟听她这般孩子气的话,不禁捂着嘴偷笑。
魏恒精神不错,竟似当真把沈栖姻方才的话听进去了一般,同她有一搭、没一搭地说了不少的话。
她想着他这两日那嗓子怕是要遭罪,于是临走前,特意写下方子,让侯爷夫人可以着人给他熬些清咽润喉的汤饮来。
从魏恒房里出来,正赶上魏老夫人他们从偏方那边过来。
见她似乎要走,她便想也没想地说了句:“天色甚晚,要不今儿就留宿在侯府,别回去了吧?”
此言一出,不止沈栖姻,就连武安侯他们也不觉看向了魏老夫人。
侯爷夫人诧异的看着自家婆母,又迟疑地看了看沈栖姻,最后道:“按说是该让神医在此留宿的,只是,神医是尚未出阁的姑娘家,传出去恐于她名声不利。”
“瞧我,竟没有想到这一点。”魏老夫人暗暗后悔。
沈栖姻也便说道:“多谢老夫人一番好意。”
魏老夫人望向她,沈栖姻总觉得,对方眼中似乎带着一些自己看不破、猜不透的情绪。
老夫人随即又招呼魏玄说:“玄儿,你亲自去送这沈家丫头,务必要将人安全送到家里,切不可有任何闪失!”
“……是。”魏玄应得稍显勉强。
区区一个沈栖姻,让管家去送便是了,哪里需要劳动他一个侯府世子!
只是老夫人已经开了口,他哪里敢违她的话,只得听从。
沈栖姻离开武安侯府的时候,月已西沉,星斗横斜。
马车行驶在空旷的街道上,耳边是“哒哒哒”的马蹄声,沈栖姻的思绪却渐渐飘远。
回到沈家,沈老夫人和沈苍他们还都等着
她独自打着灯笼,一路往海棠院走去。
白露暧空,素月流天,地上仿佛被披上了一层银色的丝绸。
沈栖姻走进院中,经过那棵桂花树下的时候,忽然有什么东西“啪嗒”一下,落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