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实在无礼。
在场之人神色各异,但都屏息敛气,唯恐惹魏玄不快。
只有沈栖姻,“扑哧”一下笑出了声,眼眸微微眯着,跟道小月牙一样。
魏玄脸拉得老长,憋了一肚子的气欲和说话之人算账,结果真见了萧琰从一棵几人合抱的大榕树后面走出来,他的火悄无声息地就散了。
“萧、萧世子……”魏玄收敛神色,规规矩矩地朝萧琰拱手见礼。
二人虽同为世子,但一个是国公府的世子,一个则是侯府的世子,自然有尊卑之别。
不过再怎么说,萧琰也该给点反应的,哪怕是点下头。
可这位世子爷一贯目中无人,上京城内无人不知,他竟连个眼神都没有给魏玄,只神色冷肃地朝魏老夫人抬手道:“老夫人。”
“寒玉来啦。”魏老夫人眼神慈祥,似乎并未因为他方才当众给魏玄没脸而感到不悦。
想起什么,老夫人问他:“芊荇最近都不在城中吗?怎么一直没见她回来?”
闻言,沈栖姻乌睫轻颤,清眸流转,朝萧琰看去。
却见后者面不改色心不跳地回道:“她有要务在身,事关机密,还恕寒玉不便相告。”
“既如此,那我就不问了,不过……”魏老夫人忽然又话锋一转:“人既交给了你,若是出了什么事,我可只和你算账。”
“是。”
萧琰和魏老夫人说完了话,便径自朝沈栖姻走了过来。
众人的视线也就随之落到了她的身上。
魏玄被萧琰无视本就觉得没面子,偏又没胆子和他叫嚣,便只无能狂怒,将火发到了沈栖姻的身上。
他怒声质问她:“你方才笑什么?”
沈栖姻沉默地眨了眨眼,然后直白地说:“笑你啊,这么显而易见的事情还需要问吗?”
“还是说,你能找出比你更好笑的来?”
“你……”
魏玄瞬间被激怒,他正欲再言,不想萧琰却忽然冷声开口。
话,却是对着沈栖姻说的。
“脖子上的伤是怎么回事?”他皱眉,语气微沉,素来冰寒的眸中此刻透着不加掩饰的怒意。
沈姑娘水灵灵的一指:“她挠的。”
萧琰眼锋如刃,冷冰冰地看向江寄谣。
后者原本还沉浸在看到他的欣喜之中不可自拔,可在对视上那双带着霜意的眸子时,当即狼狈地收回视线,下意识往魏老夫人怀里缩。
她感觉萧琰那眼神就跟要杀了她似的,可她几时得罪过他?
还是说——
他其实是为了沈栖姻?
这种可能,比江寄谣方才大鼻涕过河被人围观还要让她感到难受。
而让她更加难受的是,魏老夫人这时竟对她说:“寄谣,道歉。”
“什、什么?!”江寄谣以为自己听错了。
魏老夫人眉头紧皱,细听之下,语气中略有无奈:“你伤了人,给人家道歉。”
“凭什么要我给她道歉?分明是她把我推进湖里去的!”江寄谣委屈得什么似的:“要道歉,也该是她给我道歉!”
说着,她求助地看向魏玄,可让她感到奇怪的是,明明方才还百般维护自己的人,此刻却一反常态,竟也附和魏老夫人的话,劝她道:“……寄谣,你就听祖母的,道个歉吧。”
否认天知道萧琰这个疯子会做出什么匪夷所思的事来!
魏玄还记得,芊荇刚入栖鹰阁那会儿,曾有一次被尚书府家的公子醉酒调戏,萧琰知道后,直接就把人扒光了倒吊在栖鹰阁的大门前供人围观。
尚书大人去讨说法,结果他叫人搬了把椅子,上面涂满了糯米汁,等人坐下被死死粘在椅子上之后,他就让人连人带椅都搬到了大门口。
父子二人,一个看屁股,一个露屁股给人看。
萧琰护短的程度,可见一斑。
眼下他摆明了要给沈栖姻讨说法,虽说看在祖母的面子上,他明面上未必会将江寄谣如何,但背地里指不定怎么使坏呢。
毕竟这位世子爷,向来也不以“正人君子”自居。
因此,魏老夫人和魏玄看似不为江寄谣说话,实则却是在保护她。
可她哪里懂他们的良苦用心。
委屈得就跟所有人都欠她的一样,气哼哼地跺了下脚,便大哭着跑开了。
见状,魏老夫人不觉长长地叹了口气。
她也没和萧琰说什么,而是看向沈栖姻道:“今日之事,是寄谣不知好歹,丫头你便看在我的面子上,别和她一般见识了。”
“您言重了。”
她的确不喜欢江寄谣,但魏老夫人也的确对她不错,便是看在她在侯府白吃白喝那么多东西的份儿上,她也不会揪着不放。
何况,江寄谣挠了她,她也把对方推水里去了,也算是报仇了。
回过神来,就见魏老夫人一脸慈爱地朝她招了招手,道:“来,跟我来。”
沈栖姻感到些许茫然,但仍是乖乖跟上。
走出几步后,她忽然停下。
她若有所觉地转身看去,果然见萧琰还“望妻石”似的站在原地,目光专注地望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