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后,凤卿坐在屋檐下消食,手里拿着扇子,有一下没一下的扇着,目光无意间瞥见老院旁窄小的土路上,刘芳一步步走向后山。
她的头微垂,身上缠绕着浓郁的死气。
凤卿眸光微闪,幽幽道:
“晌午才刚过,刘芳上后山干什么?”
沈奶奶睁开半阖的眼睛,看了眼刘芳的方向,打着哈欠道:“张家养了猪,平时要煮猪食,可能家里没柴火了,上山捡一些。”
随即,叹息一声。
“张婆子这人心狠,刘芳身体还没恢复,就逼她干这干那,身子骨伤了,以后得遭罪。”
沈奶奶有午休的习惯,唠着唠着就睡着了。
……
刘芳站在一棵百年大槐树下。
苍白的面庞上显露出一丝疲态,微垂的双眼里没有丝毫神采,透着死意。
她每天都过得很压抑。
身体疲惫,心也累。
自从她生下第一胎女儿后,婆家非得让她第二胎生儿子。
外人只知她怀过三次孩子,其实,加上第一胎,一共五次。
除了第一胎的女儿,其余都没有要。
最后一个五个月大,她已能清晰感受到孩子在腹中的跳动,查出女孩后,她极力恳求婆婆和老公将孩子留下来。
婆家以养不起为由,要求她引产。
刘芳做为母亲,引产时痛到极致的愧疚感,没有人能懂。
她在婆家没有什么地位,说话没有话语权,很多事她自己做不了决定。
生活中的压抑感无时无刻不在包围着她。
想离婚,没有底气。
娘家人也不支持她离婚,毕竟离婚会被人笑话,回到娘家哥嫂也不会待见。
今天,因为孩子的教育问题和婆婆顶了几句嘴。
婆婆整整骂了一个小时,老公站在婆婆那边。
她好无助,很想结束这一切。
不知不觉来到了这棵大槐树下。
抬头看着胳膊粗细的蜿蜒树枝,像受到某种蛊惑一般,求死的意愿更加强烈。
一根藤条挂上树枝,刘芳踩在石头上挂了上去。
恐怖的窒息感席卷她的大脑,手本能去扯绳子,极力想挣脱。
刘芳要是知道这么痛苦,打死也不干这种事。
心中不禁涌上一丝后悔。
正当她的意识渐渐模糊时,藤条倏地截断,身体从树上掉落地面,她手抚着勒得浸出血的脖子,大口大口呼吸着新鲜空气。
一道清冷的女声传入她的耳朵。
“你都敢去死,为什么不尝试为自己活着?”
刘芳抬起头,愣愣看着凤卿,口中不自觉唤出她的名字:“沈清宁。”
想不到救她的人,是一个年轻小姑娘。
凤卿的指尖在刘芳的眼皮上轻轻抹过。
下一刻,刘芳双眼惊恐地看向大槐树,双腿颤抖地向后退出好几步,离大槐树远了一点。
“大槐树上怎么会有人脸?”
刘芳吓得牙齿打颤。
凤卿不急不缓的往大槐树上贴了一张驱邪符,鬼脸和阴气瞬间消散一空。
“槐树属阴,易招阴秽之物,你身体不好,阳气弱,容易被阴物蛊惑,内心求死的念头会逐渐放大。”
刘芳想了想,她确实过得很压抑,也有过求死的念头。
但她还有女儿,放不下她。
就在此时,一个婴灵顺着她的胳膊往上爬,苍白的皮肤,小小的身体。
刘芳害怕的同时,心莫名有些难受。
在梦里,见到过这个小小的身影,它可能是她未出生的孩子。
凤卿的话更是证明了这点。
“别怕,它是你的孩子,它只想和你告个别。”
刘芳眼泪婆娑,伸手捧起小小的身影。
婴灵露出一个甜甜的笑容,软软唤了一声:“妈妈。”
刘芳听到这声“妈妈”,眼泪再也忍不住,落了下来。
婴灵想抬手抹掉她的眼泪,但它的手够不到,太短了,只好安慰地说:
“妈妈,你别哭。”
“这个厉害的姐姐会为我超度,引渡我进入轮回。”
“没能顺利成为你的孩子很遗憾,希望下辈子,我们还能有缘,再见。”
凤卿微微抬手,掌心上暗光流转的冥王印浮现,半空中显现出一道黑色大门。
鬼门关开启。
随着往生咒的念诵,婴灵的身体发出淡淡的金光,朝鬼门关飘去。
刘芳红着双眼,渐渐看着婴灵进入黑色大门,直至黑色大门消失在空气中。
凤卿见她傻愣愣的站着不动,提醒了一句:
“还不走,留在山上喂蚊子吗?”
刘芳回过神,连忙追上凤卿的脚步,犹豫了很久,鼓足勇气问道:“它有没有机会再次成为我的孩子?”
凤卿偏头看了她一眼,说了一句模棱两可的话:
“看缘份。”
她没有说的是,人与人的缘分,很多时候只有一次,错过了,就没有了。
刘芳点了点头,双手不自觉攥紧,无论是为了女儿,还是为了未来的孩子,她都要坚强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