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来了么?”
“来了来了,奴婢看到了。”
“看清了么?”
“看清了,是从谢氏族徽的马车上下来的。”丫鬟拉下轩窗的帷帘,小声说道。
京中权贵世家王谢为首,族徽这种东西只有经过几代人更替的豪族世家才会有。
谢云霁少居高位,姿容无双,文采斐然堪为京中雅冠,是一众贵女们爱慕的对象。
虽不知他为何会来此烟花之地,但上天叫她碰见了这等传闻中的人物,她怎可无动于衷?
皎洁的月光透过棂花窗洒在她脸上,光怪陆离的光斑将她姣好的面容映衬得有些扭曲。
她不再犹豫,百转千回的愁绪在此时有了出口。
桌上的茶水泡了三泡,茶汤子颜色都淡了。
宋旎欢为自己斟了一杯凉透的茶水,将茶水一饮而尽,却还是浇不灭那奇异的灼热感。
鸨母给她下的媚药还真阴毒!她暗骂道,红唇咬的发白,眼眸中是孤注一掷的冷光,似是下了什么重要的决定。
此时外面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这个声音令她眉头蹙得更紧了,丫鬟亦是一脸愁容,低低道:“陈妈妈来了,怕是前庭已有人摘了娘子的牌子。”
一边说,一边快步去打开了房门。
门开了,映入眼帘的是馥娆庭陈妈妈浓艳的脸,她面带笑意,走路带起一股香风,惊得帷幔上的璎珞珠玉叮铃作响。
门外丝竹管弦之声更胜。
从门内看去,高台上的绝色舞姬回旋起舞,刻着“绮欢”的桃符木牌已被高高悬起,上面还挂着喜气洋洋的大红绸子。
悬起挂着红绸的木牌,代表已有人一掷千金买了她的第一夜。
陈妈妈看着桌上空了的美人杯,嗤笑道:“哎呀,我说娘子你就别白费事了,若是我馥娆庭的秘药能喝几杯水就化解,那我还干不干了?”
“陈妈妈说笑了,绮欢只是服了那药之后越来越口渴。”
她容色艳绝,今日身着一袭绯色衣衫人比花娇,盈盈可握的纤腰衬得胸脯愈发圆润饱满。
这莞尔一笑,连见惯了美人的陈妈妈都不由得屏息凝神啧啧称叹——
美人难得,不愧一夜就卖了千两黄金,真真春宵一夜值千金。
挂牌之后凭这等姿色,以后得为她赚多少银子,攀上多少权贵!?
“嗯,渴就对了,这不就有人来给你解渴了?”陈妈妈笑盈盈地打量了宋旎欢两眼,一边说一边递给她一个甜白釉匾扁罐,“再好好看看这里面的姿势,把王员外给我伺候好!”
宋旎欢红着脸接过那罐子,罐子内壁上的那些男女赤身裸体,做着让人面红耳赤的姿势。
她曾经就被按头学过,实在叫人屈辱不已。
陈妈妈似乎想起什么,转过身来,脸上浮起阴晴不定的笑:“莫要想着逃跑,你服了一汪春,若是没有男人破身,是活不到第二天的。”
“这是哪里的话,自从被抄家后发配到教坊司,又来到这馥娆庭,多亏了陈妈妈您的教养,绮欢才能苟存于世。”宋旎欢假意奉承道,想起陈妈妈的手段,不禁有些颤抖,话语中更显真诚。
陈妈妈满意地点了点头,站起身来拉着宋旎欢的手,轻轻地拍了拍。
待陈妈妈走后,她将那腌臜罐子一扔,强自压抑住腰腹下的热意,对婢女道:“我先去拙香阁,听说谢大公子仁善,你定要按计划将他引过来。”
谢家乃世家豪族,传闻谢公子芝兰玉树,如若今夜一定要找一个男人,她想自己做主!
而拙香阁在馥娆庭隐蔽之处,已废弃多年,一时半会陈妈妈定找不到那里。
此时轩窗的天际骤然亮了几分,宋旎欢抬眼望去,漆黑的夜空中忽然有无数烟花升空,璀璨夺目。
当年,也有一个少年曾为她燃放了漫天烟花。
那是一个冷漠锋利却有着恻隐之心的少年,独独对她温柔恣意,眉眼却已模糊记不清楚。
烟花入夜空,星月相伴。
如今亦是漫天烟火,少年却已不再。
几分哀愁落在宋旎欢浓艳的眉眼上,仅仅是一瞬,她便恢复了冷静。
药总得有人来解,若是能与谢云霁攀上交情,无异于给自己寻了一处绝佳的庇护,届时定可借着与他的一番情意脱离贱籍……
宋旎欢抬手抚上自己愈发灼热的面颊,红唇微抿,思绪万千,在怦怦的心跳中坚定了自己的想法。
*
拙香馆的门砰地一声打开了,惊起一片灰尘。在皎皎的月光下,虚靠在废弃香案上的宋旎欢对上了一双微冷的凤目。
来人身量高大清瘦,身着玄色鹤麾斗篷,宽大的兜帽下是一张俊美冷厉的脸,他的目光缓缓落在宋旎欢身上……
现下正值隆冬,她却身着烟罗鲛绡纱衣,隐约可见皮肤被冻得变成净透的淡粉色。
见她这番打扮,他明显愣了一下,目光极轻地掠过她,匆忙落在了别处。
他语气中听不出情绪:“娘子有关乎性命之事要见我?”
宋旎欢到底是第一次行这等勾引人之事,又被他看得有些无措,心中一紧,颤声道:“阁下可是谢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