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檀回过身,在宋旎欢摇摇欲坠跌倒时拽住了她的手臂,“小心。”
月光影影绰绰打在她脸上,眼里的惊慌之色我见犹怜,乌发雪肤,唇如点朱。
她如今是这样婉媚的女人,不知怎的,谢檀觉得她还是他记忆里的小女孩,从未变过。
他一时看呆了去。
多少次传来她与谢云霁的消息,他都不敢去听去想。
后来他灰了心,割舍着放手,只盼她过得平安顺遂就好。
如今,这些年的坚持终于有了结果么,她和他之间不再有旁人……
宋旎欢低垂着眉眼,手上异样的触感传来,心里泛起难言的涟漪。
谢檀的手温暖有力,掌心有薄茧,想来是这些年在外磨砺所致。
这些年除了谢云霁,她没有跟其他男人有过身体上的接触,宋旎欢站定后抽出手,有些尴尬的看着一旁的宫墙。
兴许是方才跑步,二人呼吸都有些急促。
谢檀手上使了点劲,将她拉的更近,她却脸色一白,往回瑟缩着。
她竟这么不愿与他亲近,谢檀怅然压下心底的悲凉,轻声说道:“跑累了吧?我们走走。”
宋旎欢默默地点头,两人并肩而行。
走了一段路,宋旎欢终于打破了沉默:“檀哥,婆利国那边有消息了么?”
谢檀听出她话语里的急切,心头不禁涌起一丝复杂的情绪,他停下脚步,转头看向宋旎欢,缓缓开口道:“刚过完年,各司才运转起来,耽搁了几日,今天鸿胪寺已经派人去婆利国送信说十九王子病危了。”
“如果婆利国要求十九王子回去,在路上出了什么事,也说不准。”
宋旎欢微微福身,应道:“麻烦檀哥了。”
她知道这不是一件简单的事,可除了他,没有人能帮她,只得靠着过往的情分让他帮帮忙。
纵使在宫中再小心谨慎不愿给他平添多的麻烦,心里的不安也丝毫未减。
只盼望着哪天能够和澜止离开云京,找个山清水秀的地方了此残生。
这样字里行间的疏离比檐上的落雪还凉三分,谢檀有些泄气。
但转念一想,无论如何她现在好端端的站在他面前,他能看见她,能触碰到她,这就够了。
远处宫灯幽幽,照不清脚下的青砖,他刻意走的慢了一些,用寻常的语调与她搭话,“在宫里过的可习惯?”
“宫里一切都好。”她淡淡笑了笑,“只是陛下不必如此优待毓秀宫,叫人非议。”
“说了不用叫我陛下。”谢檀道,又深深看向她,“谁非议你了?她们说什么了?”
“说陛下要封我为妃,还是嫔什么的。”宋旎欢失笑道,不动声色地继续说,“檀哥如今是皇帝了,自然是有大把的高门贵女可选,我若久居宫中,别坏了陛下名声。”
宋旎欢自然知道自己的名声不算什么了,说这番话也不过是想和谢檀划清关系,索性说到这了,干脆敞开来,“陛下准备立个什么样的皇后?”
谢檀深吸一口气,骨结握得发白,抬起眼眸,深深望着她:“旎欢觉得,朕该立什么样的皇后?”
她察觉到他在称谓上的改变,回答的便更加谨慎,“陛下自然是该找个家世上乘,德行好,学识好,样貌好,各方面都是贵女中的尖子的,光芒万丈,方可母仪天下。”
他端详她的神色,见她凝视着他,目光坦然澄澈。
谢檀叹了口气,沉默片刻道:“你觉得朕如何?”
“这些天你也听到了不少人对朕的非议吧,你觉得,我好么?”
宋旎欢道:“檀哥如今是皇帝了,能坐到这个位置,自然是好的。我一个内宅妇人眼光有限,连何时改朝换代了都不知道,哪里能对九五至尊妄加置喙。”
谢檀道:“以谢家在云京的根基,即便你在内宅之中,对朝廷中的变化也不会完全闻所未闻。”
“没关系,你知道什么尽可说。可有听过折冲将军、镇军大将军的名号?”
谢檀带着她走到一处角亭,坐了下来。
宋旎欢陷入回忆中,缓缓道:“有一次我和夫君的马车被拦在路中间,说是北境的折冲将军法办了许多逆党,在斩首示众,好多人去看,都夸折冲将军是天降将星。那时我就想,这个人可真厉害。”
“之后从饭桌上听公公提起过折冲将军,皆是夸赞之词。”
“再后来谢云霁去了监察院任职,有段时间很忙,说是镇军大将军查处西宁刺史勾结流匪、苛捐杂税,牵连了不少人。他说镇军大将军是个办实事的人……那一年户部忙的不可开交,都对你又恨又怕。”
“只是我从未想过,这个人会是你。”
“再后来,我病了一段时间,与世隔绝似的,并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
“现下要是问我的感受,那便是做下这些事的人,怎会弑君篡位呢。”
她目光澄澈,在月色下定定望着他,“陛下能走到今天,错也是对,曾面对的境况,不是我这个后宅妇人可以想象的,但陛下蹚过来了,那就不要受他人三言两语的影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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