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灰擦白的蒙蒙亮,光线勉强可以视物,施家夫妇便起床了。张槐花拎着镰刀,不仅叫起了两个儿子,还咣咣地敲响了同村叶家的门,将吴氏也给喊了起来。 今年天气反常,才五月就已经很炎热。趁着凌晨太阳还没那么毒辣,他们赶着去地里割麦。 “阿娘,你们起得这么早?”听见动静,施漪也披件衣裳跟了出来,立刻就被张槐花塞了两个热气腾腾的肉包子。 “刚出锅的,你快尝尝。”张槐花说,又打开橱柜去舀蜂蜜冲水:“施大,你是不是又偷我蜂蜜了?说多少遍了,这个蜜是给你妹喝的,又偷,又偷!” “都是一家人,我喝点蜂蜜怎么了?再说了,二虎昨儿还偷了我几十两银子呢,你怎么不说?”施大叼着包子,躲避老娘的巴掌。 “几十两银子?”施屠夫眯起眼睛,“吹牛逼吧你,你个不事生产的东西,哪里来的银钱?”话落,他胡子一吹,已是怒极:“你又骗书生们的钱?” 施屠夫脱下布鞋,甩起鞋底就是对长子一顿猛揍。“老子跟你说多少遍了?不要骗书生的钱,不要骗书生的钱。那些书生看着文绉绉的迂腐愚笨,可不定里面就能出两个官老爷出来。你得罪了人家,到时候连死字都不知道怎么写!” 施漪和弟弟施三虎熟练地拎起板凳,坐远了些,免得被施屠夫鞋底的尘土波及。 “娘,救我!”施大被揍得龇牙咧嘴。 “你个背着老娘偷藏私房钱的蠢材,老娘救你个屁!”张槐花怒骂,又捡了几个肉包并一碟咸菜和高粱粥,端去里屋给绑着的大夫吃。 他施家杀猪卖肉,伙食一向可以的。 经过了一夜,老大夫似乎认命了,也不挣扎,肉包吃起来比谁都香。 这会儿一边啃着肉包,一边竖起耳朵听外边施屠夫揍施大的好戏,摇头晃脑地直乐呵:“该!打得好!” 飞快地用完早食,施家人携上竹篮镰刀和水壶,准备下地。施漪喝口水,跟在后面。 “好闺女,你跟着做什么?”张槐花拦住她,“日头还早呢,你再去睡一会儿。” “她怎么就不能跟?”施大不服。 “我们这是去下地收麦。你妹妹细皮嫩肉的,白白净净一小姑娘,她干过农活吗?”张槐花高声。 “那我也没干过啊!我可是读书人,哪能干收麦子这种泥腿子才干的事?”施大叫屈。不止二虎,他大虎也从未下过地干过活啊,过去也就三虎傻兮兮的会被老娘哄着下地,他施大可是从未干过重活的。 “屁的读书人!”施屠夫怒了,扶着门框回手就要掏鞋底:“老子供你上了十年学,你连个三字经都背不熟,也好意思称自己是读书人?” 施大吓得连往旁边躲。 张槐花不耐烦,推搡大儿子:“搁往常肯定不叫你,可现在不是急着赶时间么?” “可——” “走吧你!”施屠夫又是一巴掌呼到施大脑勺上,“你脑子坏了吧?你能跟你妹妹比?” “那确实不能。 ”施大竟然被说服了。 施漪开口:“我睡不着了,跟过去看看,不一定下地。” “那行。”张槐花不再坚持。 昨日施家两口子已经将县城的铺子房子都卖出,村里的地也都去县里当铺死当了,换取了银钱。村里的房子倒是没卖,主要是乡下房子不值几个钱,也还想留个念想。卖地的时候也都和当铺说好了,只卖地,不卖地里这一季产出的粮食。 施家县城的铺面寻中人卖给了其他商家,宅院直接卖给了长租的租客,地契则是在当铺换了钱。三处资产分别处置给了不同的人,互不相关。倒也没有引起人注意,虽然也不怕被人发现。 鉴于他们施家日子过得一向红火。买下他家宅院的几个童生以为他家终于放弃了施大的科举,不再以粗鄙的屠户之身占着书院旁的风水宝地。买他家铺子的,以为他家要扩大经营,看不上这小小的铺面,要在闹市重新购买。而地契则直接就是死当,当铺的掌柜以为他家彻底抛弃了种地的营生,全家搬到县城专营杀猪卖肉。 哪里能想到,施家人有着抛家舍业的魄力,干干脆脆的变卖家产,是为了逃荒离开。 吴氏被叫到地里的时候,睡眼惺忪,带着迷茫,还未彻底醒寐。直到张槐花把镰刀塞进她手里,她才将将回过神来。 “槐花姐,这是?”吴氏握着镰刀,身子微颤。 “收麦。”张槐花言简意赅。 吴氏眼圈红了,她原先也种地,但身子骨力气小,干活很不利索。自打叶霁考上童生后,家里的地便都由叶霁做主,每到农忙雇人伺候的。她也有好几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