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日,如懿终究还是没有看上梅花。
京城的天气太冷,种植在户外的梅花几乎没有能平安越冬的,即便侥幸能熬过冬天,也常常开不了几朵花,若是谁家种在庭院中的梅花不但能开花,还能结出个梅子来,那必然是得携尊对酌,赋诗题对的。
不过那是外头,在宫里头嘛,只要能讨主子的欢心,是不怕靡费了功夫和金钱的,因此花房的奴才能早早就给梅园围上了穹庐,穹庐内也烧上了炭盆,可纵然是如此精心的照料着,无论是御花园的梅林还是花房内的梅花盆栽,都仅仅是结出了一些零星的花骨朵。
如懿见着如此情形便有些不高兴,总觉得是花房的奴才们慢待了她似的,尤其是她想起来魏燕婉还曾经花房的奴才,那时候她在她面前卑微的就像是一只臭水沟里的老鼠,而现在她居然隐隐跟她有了分庭抗礼的趋势。
这么想着,如懿的脸色便愈发的难看起来。
容佩看着如懿的脸色,有些后悔自己今天提议主子来御花园看梅花了。
海兰自然也看到了如懿主仆的脸色,但她却假装什么都没有瞧见,自顾自地看着枝条上仅有几个粉嫩点子的梅树,仿若自言自语一般道:“天底下那么多花儿,竟然都不曾有梅花这样冰姿玉骨铁干古心的,离了故土,便是在皇家禁苑,也不愿改了自己的本性沦为他人案头赏玩之物。”
如懿听了这话,便又高兴起来,在这宫中,人人都知道她是最爱梅花的,在她看来,海兰说的这番话,明面上是夸奖梅花,可实际上却是夸她的,她听得出来。
“等开了春,皇上就要起驾南巡了,你知道吗?”如懿扶着容佩的手缓缓地走在梅花树下,一棵树一棵树一根枝条一根枝条的找着梅花的花骨朵。
“臣妾知道。”海兰也扶着叶心的手跟在如懿身后,不过她的眼神并没有看向那些梅花,在她看来,这尚且光秃秃的枝条,跟烧火的柴火并没有什么不同,“臣妾听说苏州邓尉山的梅花是天下第一,连圣祖仁皇帝都赞不绝口,到时候等娘娘和皇上一道去了江南,恰好是梅花盛开的季节,到时候定然能一饱眼福了。”
“说到江南,确实是个好地方,但最好的必然是苏杭,其他的地方倒是可以不去,苏杭是一定要去的,而最最让人无法忘怀的,便是这香雪海了。天下以闻梅花而闻名者甚众,但却没有比香雪海更好的了,天下爱梅花的人常常因为不能亲眼看一看香雪海而抱憾终身,本宫前几次陪同皇上南巡的时候,也看了这香雪海,真是恨不得长长久久的住在那里。”
如懿的脸上露出向往和追忆的神色,在那里,她和弘历哥哥手牵着走漫步在梅山之上,白色梅花花瓣仿若蝴蝶一般轻轻飘落在他们的头顶,那时候她就想起易安居士的一句词“两处相思同淋雪,此生也算共白头”。
易安居士只能写词来思念在远方的丈夫,而她却能和她的丈夫手牵着手走在这样的春光烂漫里。
“臣妾无缘得见如此盛景,若是娘娘再去的话,能否给臣妾带一支金钱绿萼赏给臣妾呢?”海兰说的那么理所当然,仿佛如懿之间不愿和弘历相见、闹得不可开交的事情从未发生过一样。
其实,只有海兰自己心里清楚,她也是不愿意涉入这场不那么光彩的帝后之争的,但是帝后不合会令后宫不宁,不但嫔妃们会受到牵连,便是阿哥公主们也受到牵连,她的永琪那么优秀,深受他的皇阿玛的器重,而今正是不能有一点点差池的时候,所以,她身为一个母亲,愿意以身犯险,为他扫平障碍。
“你知道随驾的人是谁了?”如懿听见海兰的话,立刻警觉起来,她愕然回头,有些凶狠的看向海兰,她身为中宫皇后都还不知道哪些人会随驾南巡呢,她一个妾妃倒是知道了?
她相信弘历哥哥纵然和她吵架了,也不至于如此不给她脸面的。
海兰太了解如懿了,她猜如懿又想多了,而且是想着别人都是坏人,只有她自己是一个十世修行的好人,于是,海兰自嘲地笑了笑,“臣妾不知道,但是臣妾知道皇后娘娘一定会同行的,而臣妾……”
海兰顿了一下,才有些苦涩的道:“皇上已经许多年不曾让臣妾随驾出宫了,而今永琪的福晋和侍妾都有了身孕,中秋的时候,他侧福晋生了一对双胞胎,可前些日子却夭折了一个,府上乱的不成样子,臣妾若在京里,也好帮衬一二,再说了,臣妾都一把年纪了,也不好再去皇上跟前讨人嫌了。”
说完,海兰还给了如懿一个有些勉强的微笑,让如懿心里刚刚升起的那一股怒火瞬间消散的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怜悯。
海兰说的也确实是真话,虽然五阿哥永琪现在弘历哥哥面前确实得脸,但那不都是因为永琪是而今事实上的长子吗?海兰也是可怜,从前的时候,便是她不要脸的勾引了弘历哥哥,弘历哥哥念在她有个孩子的份上,倒也偶尔留宿,可而今弘历哥哥虽然偶尔还是会去她的延禧宫坐坐,但是她看过敬事房的彤史,弘历哥哥已经许久不曾在延禧宫留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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