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隆十五年八月初二日的早上,如懿起的很早,或者说自打前几日起她便兴奋的没有睡着过,虽然早在两年前的七月初一日,弘历哥哥便已经对外宣称将来会册立她为继皇后的,可是这两年,她见过太多次弘历哥哥在各个不同的场合怀念富察·琅华那个贱人,为她写诗,不许人动长春宫的陈设,即便政务繁忙,依旧时常去静安庄奠酒。
没有人知道在这七百多个日夜,她是多么的害怕弘历哥哥会忽然反悔啊。
这两年来,她真是夙兴夜寐,无一日敢有丝毫懈怠,就怕一不小心行差踏错,被有心之人拿来做文章,从而断送了她的封后之路。
醒醒梦梦到了五更天,如懿便再也睡不着了。
她等这一天等的实在太久了,为了能和弘历哥哥并肩而立,生同寝死同穴,她这一路走的实在太辛苦了,而这辛苦又是无人能理解的,所有人总以为她是为了那个无数天下女子梦寐以求的位置,可她真的不是,她只是为了能光明正大的站在弘历哥哥身边,不是那些面目模糊的妾,而是名正言顺的妻。
不过,为了弘历哥哥,让她做什么她都愿意,而且只要过了今日,她便是大清的皇后,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她便是弘历哥哥的妻子,可以光明正大管教那些妾妃;她便是这大清后宫的主人,以后那些妾妃是否能侍寝,都是由她说了算。
如懿实在有些忍不住,在幔帐里偷偷的笑出了声。
今日上夜的菱枝迷迷糊糊中被这突如其来的笑声,吓的猛然惊醒,她从毡垫子上坐直了身子,狠狠拧了自己胳膊上的嫩肉一把,才让自己完全清醒过来。
因为离封后大典的日子越来越近,他们的主子总是想着法子指挥的他们团团转,有一天她甚至看到奔波了一天的惢心左脚的袜子上都是殷红的血色,他们虽然腿脚都好好的,但也一样的累。
有时候明明才刚按照主子的意思收拾的好好的,但是主子忽然又来一句还是换个摆法吧,于是他们这些奴才只好吭哧吭哧的抬那些笨重的家伙事儿,结果才刚抬完,主子就看了一眼,就让他们恢复原来的样子。
京城中午八月的日头是真的热啊,可是身为奴才,又有什么办法了,主子一句话,他们便得顶着一身的臭汗挪动那些死沉死沉的家具、水缸,完了还得被主子嫌弃身上脏。
默默叹了口气,菱枝认命的走到如懿的床前,轻声问道,“皇后娘娘,您可要喝点水?”
如懿的笑声戛然而止,不过她的声音还是轻快的,“不用,菱枝啊,你就陪本宫说说话吧。”
“那,奴婢去将烛火挑亮一些?”菱枝不确定的问道。
翊坤宫上上下下都知道他们的主子怕黑,但凡主子醒着,就必须将整个宫里都点亮亮堂堂的,但是此刻菱枝听自己主子的声音,分明不是才刚醒来,所以她才有疑问。
“不必,心里亮堂的人又怎么会惧怕黑夜呢?”如懿的声音轻快温柔,但听起来却仿佛并不是跟菱枝说的,而是某一个存在于如懿心中的故人,“本宫所做的事情,一桩桩一件件,都对得起皇上,对的起六宫嫔妃,也对的起满宫的奴才的。”
“是,皇后娘娘说的是。”
“只是从今日之后,本宫便是这宫里名正言顺的女主子,……况且本宫又深受皇上爱重,必然又许多人会更加嫉恨本宫,所以,咱们这翊坤宫上上下下更需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不然有心人钻了空子。”
“奴才谨遵皇后娘娘教诲。”菱枝主打的一个就是听话,无论如懿说什么,她都只是机械的附和。
因为菱枝的不配合,如懿说了一会之后,便显得有些意兴阑珊,她想要是今儿上夜的是容佩,他们定能好好聊一聊的。
不过很快,她又高兴起来,古人都说皇帝是孤家寡人,那皇后不也一样吗?如果人人都能理解皇后,这皇后岂不是太廉价了一些?况且,她才不需要这些奴才们懂得呢,她啊,只要弘历哥哥懂得就好了。
也所幸很快便到了寅正时分,惢心带着容佩,以及翊坤宫的司沐宫女们抬着热水、端着洗脸洗手的铜盆、漱口的青盐、擦脸擦手的丝绸方巾、护脸护手的玫瑰膏子……等物件鱼贯进入如懿的寝殿。
以前如懿洗手洗脸倒是搓一搓,冲一冲便结束了,但是后来据她说是从某本古籍上看到的一种养护手脸的方法,“人老啊,总是从手先老的,所以,女人呢,必须得好好保养好自己的手。”
如懿先将手浸入略微有些烫手的水中,浸泡了一小会,然后拿起来用热毛巾包住双手,等毛巾凉了再浸入热水中泡一小会,再拿起用热毛巾包住双手,如此得换三盆热水才算是将手背和手指的关节都泡畅通咯,不至于粗糙。
泡完手之后,接下来就是洗脸。
与其说洗脸,不如说是熥【tēng】脸,用如懿的话说,便是这法子能减少脸上的皱纹,虽然她脸上还没有皱纹,但却也是不得不防着点儿的,司沐的宫女将玫瑰香水撒在银盆里,将丝绸方巾厚厚的叠在一起在银盆里泡热泡透,然后绞干水,敷在如懿的脸上,丝绸方巾凉了便换下一条,如此往复也是得换三盆水方歇。
这时容佩早已经端了一盅冰糖炖燕窝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