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分公司的监控点项目,我们再三争取,汇报信建公司,让设计院搞一个设计施工一体化承包,就是通常所说的epc。可是信建公司非要搞招标。这一招标,把我们彻底搞掉了。我们价格是高一点,可稳当啊,原来同你们在一起的,相互知根知底,价格高点有什么关系呢?我们没有中标不要紧,可你看看,监控点项目搞出了职务犯罪案,让我们去做,肯定不会发生这样的情况。算了,不提了,招标的事,说起来全是泪。哎呀,没有单子,我这个院长的帽子戴不稳,今天睡下去,明天起床来,说不定就被取掉了!我现在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实话告诉你,我已经准备请辞职了。你家李芳芳是去是留,恐怕不经我手上办理了。对不起,爱莫能助!”
志成说党国的事情,怎么离得开苏院长这样的精英。电话那边就称有事,急急忙忙掐断了。
八月份,盘算了两次,志成同芳芳通了气,看样子分流名单中八成有芳芳,一旦公布,更不可能挽回。必须防患于未然,于是筹划一番,鼓足了勇气,踩着下班时间点,跑到设计院去拦两位副院长,邀请到旁边饭店吃个便饭。拦人前,志成先打了电话又发了短信,均受拒绝,警告志成不要行动。见到志成来了,如避瘟疫。不到下班时间,洪升消失得无影无踪,不理会志成的追击电话;苏烽火加班迟走,让志成干等了一阵,夹着公文包自顾自走了,志成在身后怎么叫也不应承,志成觉得再多叫两声,会让设计院里的人误认为是来催账的了。志成同他们两位过从很浅,不好拉拉扯扯的上强度,只得放任自流,毫无办法。
志成去请副院长时,芳芳在饭馆那边接应,见志成一个人疲沓地走来会合,明白事情不顺,赶紧退了订的座位和下的菜单,故作轻松地来拉他胳膊,“算了,不吃饭,我们还省钱呐。”饭馆方面不满,说几个菜已经备下食材了,不能退,退掉有赔偿,芳芳大着嗓门争吵。吵了几句,芳芳眼眶有点湿润了,脸色一片灰黑。志成拦路请人不成,自尊心上过不去,本有些火气要向芳芳发,像埋在火山口住了脾气,和颜悦色地说:“我们俩自己吃,吃不完打包回家。”心里不由心痛起芳芳来。这几个月自己忙着手上的事,对她的事情,终究用心不够,工作以来自己顺顺当当,夫人相反,境遇不好,恐怕很难真正体会她的心境。
小饭馆扔出几个饭盒的时候,芳芳的眼泪流了下来。志成说:“你不是说,我们比一般人好些吗?流眼泪干嘛。”
“你的工作稳定就好。我真怕没有工作。”芳芳擦着眼角说。
今天去见设计院的一把手蒋俊杰,志成估摸不会吃闭门羹,心里稍稍安稳。这是黄蓄英出面的结果。九月份,芳芳对自己态度越来越好,但心情越来越坏显而易见;对自己说话字斟句酌,对女儿狂风暴雨。志成终于想到,让黄蓄英出面给设计院打个招呼,代表财务部的“官方”意见,给些压力。前天上班,志成跑到黄蓄英在办公室,吞吞吐吐讲完情况,黄蓄英着急地说:“为什么不早说?工作这样的大事,耽误不得。真定了名单才麻烦哩!”当着志成的面,黄蓄英抓起座机就打,好像在处理自己亲属的工作一般,志成霎时非常感动。
黄蓄英在电话里,对蒋俊杰粗声粗气:“蒋总,怎么搞的?财务部副总的家属不能照顾?普通的员工家属,我就不说了,可志成是我的左右两臂啊。我就不相信,你设计院非要动芳芳,不动她,或者少动一个,对设计院有多大影响?哪怕你现在归北京直管了,我们还是一如既往的支持你们,签合同、付资金,哪次跑慢了?就拿志成来说,去年搞共享中心给了一个五十万的咨询项目,你们忘了,还是嫌小了?我知道,上市以后,你们对信建的工程、维护、it部门有意见,说他们不念旧情,曾经在一个战壕里摸爬滚打全记不起了,我且不说对不对,就算你们说得对,这账也不要算到我们财务头上啊,冤有头债有主……”
志成听黄蓄英在电话里吼叫,印象里从来没有见过。黄蓄英变得亲切起来,变成了可以信赖的大姐,她松驰的脖颈肉,变成慈祥与和善的象征。
黄蓄英放了电话对志成说:“蒋俊杰说他不清楚情况。我不知真话还是假话。他说马上去了解一下。我想,这事打了电话还不够,要办妥帖,尽快当面找将俊杰再说说,如果他没有松口,我替你去找徐度总干涉干涉。”
志成带了礼物,将就昨天钱进给的野山参,又掏钱买了月饼和茶叶,准备了三份放在后备箱里。终于到了设计院门口,芳芳跑出来接管了车子。设计院的停车场太小,不提前安排接应,车子停不下。设计院每三个月抓一次阄,官兵平等,抓到停车位的,可以到院子里停车九十天,没有抓到的,哪怕你是设计院的正职院长,车子来了照样被拦在院外。芳芳坐地铁上下班,其实别无选择,钱进说要给个电动车开,分明没有做足功课,而且芳芳当务之急是保住工作,开车这档子事遥远得很。
交钥匙的时候,志成指指后备箱,芳芳会意说:“我先搬到工位上,找机会送到领导的手上。”
黄蓄英打了电话,待遇果然不同,洪升和苏烽火迎到楼下,财务经理小李在两人背后,怯生生地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