志成叫上罗边疆开车,翘班去东郊的花卉市场买盆景。
买盆景是颜如玉出的主意。那天在步道“散步”分别时,颜如玉说去魏玉辰家,好好想想带个什么礼物上门。志成说,家里养得有多肉,要不要送两盆多肉?这句话提醒了颜如玉。回到家,志成收到“路人甲”的微信发来两个字——“盆景”。颜如玉的意思,第一次登门,送点雅致的东西——盆景很合适,多肉象野草一样,太贱了,怎么能登大雅之堂呢。盆景多好,这样既表示出绝无金钱巴结的意思,防止魏总不知志成的底细产生的反感;又要有点价值,不致显得小气抠门。盆景选好了,如果魏总不喜欢它,转送别人、转卖他人,还可以出售,相当于废物利用了。送盆景很应景,魏总刚到贵西省安顿下来,房间里摆上盆景,不仅能添室内雅气,还可以时时想到志成来汇报过,而这正是送礼的目的,可谓一举两得。志成收到颜如玉的指示,发了一串心形和大拇指给过去,表示佩服得五体投体。志成收礼的经验倒有,送礼一窍不通。
罗边疆漫不经心地掌着车子的方向盘,不解地问:“志哥,好雅兴啊,你是要搬入新居,还是要贺人乔迁?”志成不想告诉他实情,含糊地说:“贺人乔迁。”罗边疆说:“想不到你百忙之中,还对盆景有研究。”
志成摇摇头,他可不好意思缠着颜如玉问如何买盆景,那样只会暴露自己的无知,想必颜如玉也不会懂的。如今最怕在颜如玉面前失分掉价。
罗边疆忙说:“那我们要找个人帮忙。”
到了花卉市场,人来人往,人声嘈杂,面对那些美轮美奂的盆景,店铺老板们热情地招呼,拽着衣角往屋里拉。志成不到五分钟就陷入了选择困难症。罗边疆只关心价格,每一盆景,先翻了价签,看了一阵,迷惑地说:“老子觉得好看的,价格不贵,老子觉得不好看的,价格死贵。不懂了,不懂了,这个送礼太考人了。志哥,不能封个红包了事?”
这家店铺里刚好有一个女老板,盘着长发,穿着宽松的丝绸服,摇着一把蒲扇,给暑天一股清凉之意。女老板对着罗边疆宽厚的胸膛扇了几下,罗边疆凉快得扯了扯出汗粘连的衬衣。女老板见状,扇子扇得更勤快了,说道:“小伙子,你真是不懂哦,盆景艺术、盆景艺术,买好了,是可以升值的哟。来来,看这个,不喜欢的话,可以选别的。”
志成说:“你被美女当作主顾了。”
罗边疆赶紧把志成推到女老板面前,说:“这才是老板。“
“哟哟,上门都是客,都是老板。”蒲扇的风立即对着志成摇起来。
说话之间,钱进快步走了进来。女老板叫道:“钱进,好久不见。你果真来了,跑得比吹风还快!”
钱进一见志成二人在场,笑了起来,说:“志成,这么巧,我闻讯赶来,正想把你们带到这家店。”转头对着女老板说,“王同学,这是我最大的客户,今天指定来照顾你生意的,你推荐一下,搞个平价,以后他们公司还到你这里买。”
“电话里你说的是他们?刚才就看二位领导气度不凡,坐坐,我泡杯两杯茶先。”
志成心里责怪罗边疆多事,怎么又把钱进叫来了。从杭州学习考察回来后,他打钱进的电话,狠狠地批评了一顿,然后关起门来,痛骂了一顿罗边疆。这两人足有一个星期,不敢来找,以后每次电话先作检讨,足足有一个月,才恢复了以前的自如状态。
志成真的动怒,先问了钱进究竟给了罗边疆什么好处,招致袁野恨得牙痒,不仅会把胖娃送到监狱,多半要连累自己。钱进开始不承认有内幕,后来才说罗边疆在锦城经常住的一套房子,是他给的钱。以杭州雅信的分公司的名义租房,签合同和报账水到渠成,罗边疆白住,每月省了五千多块房钱,一年六万左右,并不多。志成不相信就只有这一点点,摔了电话,叫钱进来办公室谈话。钱进变得老实一些,另外承认,要给罗边疆一笔钱,有三十万,具体怎么操作并没有想好。
志成最关心戴强知不知道详情,走漏风声给袁野没有。钱进回复:“房子离我公司很近,胖娃不在锦城市的时候,比如加班、出差、回江南市时,我就派公司的员工去住,故意混淆起来。租房不能说是为罗边疆租的。罗边疆在你们公司附近,上班很方便,还同别人合租了一套房,他只承担一千元钱,只不过平时没有去住,毕竟我租的那套房条件好得多,他夫人和小孩来这边时,有点家的感觉。志哥,胖娃老家在省外,一个人留贵西,安家在江南市,孤身一人来锦城,背进离乡的,老婆和娃娃莫法照顾,对我们劳苦功高,兄弟给点便利,合情合理,没有什么的。戴强知道有这么套房子,也晓得胖娃在住,但是说不上什么问题。而且,租房的费用,算在我掌控的二百万‘公关费用’里,不仅是戴强,就算他袁野,在这笔开支上,都不应讲什么屁话的。”
志成心里软了一下。罗边疆来锦城,巴心巴肝地跟着自己干,凡事尽心尽力,从来不叫一声苦和累。工作上漂漂亮亮,无可指责,在此之外,志成没有想到的,常常领先半步替他考虑到了。自己工作了这么多年,最出色的下属莫属,对比起来,自己对他关心太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