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四点,深山荒宅的地下室被一只骨瘦如柴的手推开了。
此刻万籁俱寂,破败的窗子外面延伸进来几株放肆的藤蔓,腾晚上还趴着睡觉的甲虫。
那只骨瘦如柴的手挥了挥,甲虫瞬间被惊飞,又好像撞在了什么东西上面,一瞬间倒了下来,啪嗒一声砸在地上。
甲虫弹了几次,抽搐着发出嗡嗡的震动声,然后就像蔫巴的小白菜一样不动了。
那只苍白的手努力了几次,终于把地下室的门才彻底推开了。
套着新皮的羂索浑身上下充满了肮脏和恶臭,就像个从下水道里爬出来的阴暗男鬼。
这么多天以来,他没敢合上眼睛,生怕一睡觉就被六神凛摸过来然后整个据点连带着他的命一起被端掉。
结果羂索发现自己好像多虑了。
他就好像个被六神凛遗忘在世界角落的蘑菇,躲了这么些天,世界风平浪静地有些诡异了。
时间过去的越久,羂索也逐渐心衰力竭,越来越没办法支撑起自己脆弱的新身体。
这人长期熬夜加上作息颠倒,一下子摊上帮羂索找身体的合作伙伴里梅,命没了身体也没了,羂索还有因为担惊受怕许多天没睡觉。
虽然他的苟命技巧出乎意料地强悍,但这副身体属实差到离谱。长久的熬夜让本就不健康的躯体情况雪上加霜。
羂索终于决定从地下室爬出来,呼吸到新鲜空气的那一刻,他觉得自己的脑袋都在痛。
把自己的上半截身子从地下室阴暗憋闷的空气中抽离出来,羂索要死不死地趴在地上,胸膛急促地喘息,有种终于活过来的感觉。
他边喘着气边笑:“哈哈、齐了、哈哈哈……六神凛、六神凛……哈哈咳咳咳咳……”
他咳着咳着,又伸出手给自己胸口框框砸了两下,气顺了之后,羂索又开始阴暗爬行发出无意义的笑声。
他死死捏着的手机还停留在某个聊天界面,整个人看起来一副兴奋到快要归西的表情。
等他笑够了,又拿起手机,找到一个没有头像的联系人,电话在摇摇欲坠的信号中响了三分钟,终于被接通了。
里梅语调中带着浓浓的怒气:“有什么事赶紧说。”
“东西找齐了!”羂索迫不及待,“快来找我!快点!我得换一具身体!”
里梅:“……”
里梅冷笑一声:“你要死了?”
这是差遣他差遣地太习惯了是吗?
羂索还保持着半边身体趴在地上的姿势,喘着粗气头晕眼花,整个人差点厥过去。
“……身体。”身体的心率已经开始直线飙升,羂索难受地想给这个身体的原主人两拳头。
好歹也是个诅咒师……身体怎么能弱成这样?!
电话另一端的里梅:“你要什么样的身体?”
羂索:“我、我……”
里梅的声音在强烈的耳鸣中变得模糊不清,羂索想努力分辨他说了什么,但他失败了。
里梅:“你什么?”
羂索:“我要■■■■■■”
“你说什么?”
羂索:“■■■■■■”
“……”里梅无语,“你听起来好像要断气了。”
但他还是去找了一具身体。
里梅正在寻找诅咒之王两面宿傩的手指,那些咒物也能成为镇物,现在他找到的这一根,就是作为镇物被存放在大学校园里的其中之一。
手指被放在解剖室的展示架上,裹着厚厚的符纸被放在一个角落的盒子里。
解剖室的旁边就是绝赞太平间。
里梅拿完手指,路过太平间的时候,随机挑选了一具看得过去的身体,扛着就走了。
反正羂索也没说要什么样的。
那当然是怎么顺手怎么来。
*
早晨六点钟,空气中带着潮湿的凉气。
太阳没出来,天边稍微红了一点,六神凛把五条悟从东京塔上弄了回来。
为了不吹冷风,白发幼崽被迫开着【无下限】让自己勉强休息了一晚上,等到天将破晓,熟悉的空间扭曲终于出现。
天边飘着灰蒙蒙的云团,周遭从亮变暗,又在漫长的时间中再度亮起来。
世界刷新。
五条悟打了个瞌睡,抱着两只猫从凉风阵阵的东京塔塔顶降落在六神凛家中的客厅。
“东京塔上风景好吗?”六神凛已经换好了衣服,正在给自己戴单边耳坠。
五条悟目光幽幽地看向她:“凛,你怎么忍心的?”
六神凛看都没看他,拨弄了一下已经戴在耳坠上的漂亮吊坠,陶瓷珠晃了晃,浅蓝色上的冰裂纹理在斜进来的阳光投射下亮得惊人。
“喝口水。”
桌上是一壶隔夜的凉水,无所谓,喝了又不会死,六神凛从柜子里拿出一个有小黄鸭图案的马克杯,倒了一杯水递给五条悟。
五条悟的思绪跑偏一瞬。
……她怎么都不解释一下。神子心想。
小黄鸭图案的水杯确实前所未见,五条悟发愣地接过水,小口喝了几秒钟。
奶牛猫仰头一看杯子的图案,又高深莫测地移开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