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要离婚的事情,老宅里没有任何人知道,防止风声会透给老爷子。
而司机恰恰也是老爷子的人。
下一秒,车子在街上来了个蛇行,司机猛地回过神,抓住方向盘,咳嗽几声兢兢业业地开车。
沈芷月的目光落在他身上,让他如芒在背如鲠在喉,好一会儿才收回视线。
“到时候要是你应付不了,就给我打电话,我会负责到底的。”
这句话,沈芷月是压着嗓子靠在贺昭薇耳边说的。
说完还朝司机那边瞥了眼,似乎是在印证他有没有听见,那防范劲……都写脸上了。
医院离沈家不远,车子稳稳地停在大门前,发出吱嘎的声响。
“好,我知道。”贺昭薇应了声,她半边身子已经下了车,犹豫片刻,还是扭身拍了拍沈芷月的肩,“谢谢你。”
待她走远后,她的身影慢慢缩小,直至厚重的法式大门在眼前被关上。
沈芷月纤长手指轻轻在按钮上一按,所有车门都被锁住。
她漫不经心地靠在座椅上,悠闲打量着自己新做的美甲,语气平静,“张叔啊,你在老宅做事有些年头了吧?”
被称作张叔的司机浑身猛地一颤,畏畏缩缩地扭过头来,“是,是,大小姐,我先前是厨房帮工的,后来才被调成司机,有十多年了。”
“十多年啊,真是挺长的了,应该是看着我长大的吧。”沈芷月惊讶地略抬起眸子,细长双眸在此刻竟有些压迫感。
张叔后背又是一颤,“是啊大小姐,你小时候和我关系也可好了,总让我带着你出去买吃的呢。”
沈芷月微笑地点点头,身子缓慢前倾,神色危险,她微微仰头,“那张叔,请你帮个忙,应该不过分吧?”
——
“太太您回来了,哎哟都这个点了,您吃饭了吗?我吩咐厨房温了些菜留着,诶,您怎么去医院了?是受伤了吗?”
一进门,张姨的声音就立刻传过来。
还隔着老远,张姨就开始说话,走近了看见她手上提着印有医院标志的袋子,脸色一变,谨慎地绕着圈打量她。
贺昭薇很长一段时间没在沈家住了,还有些不适应张姨的热情,她抬手拦住张姨的胳膊,“没事,一些小伤。”
“对了张姨,我胃口不是很好,厨房有没有粥或者面?端一碗到我房间吧。”
张姨的注意力被牵走,连忙点头说:“诶,有的有的,粥和面都有,太太,我把碗送到您房间,您想吃哪个都行。”
贺昭薇松了口气,“好,那我先上楼了。”
在房间吃过午饭后,贺昭薇空荡荡的胃里填了些东西,总算没那么难受了。
但不知道为什么,她身体还是一阵阵发冷。
房间里只开了个风扇,她都得盖着薄被在身上,身子不由自主地蜷缩着,像是在取暖。
这样的安宁持续到了晚上,沈泽云推开门之前。
“贺昭薇。”
床上的人眼眸紧闭,细长秀眉微微蹙着,像是十分缺乏安全感。
贺昭薇双手捏着被角搁在下巴那儿,遮住了小半张脸,露出的脸神色苍白,像是病弱美人。
沈泽云的声音并没有唤醒她,反而让她眉心蹙得更深,做噩梦了似的。
沈泽云神色变了变,似乎在打量她是不是装睡。
最终还是衬着窗外未暗的夜色坐了下来。
夏季的夜晚总是比较漫长,晚上六七点了天色也隐隐透着亮光。
借着那一层不甚清晰的光,沈泽云仔细勾勒着她的脸庞,情不自禁伸出手,指尖触到了她的肌肤。
从她的额头到眉眼、鼻梁、嘴唇。
沈泽云的手指缓慢往下,伴随着他游离过的痕迹,有什么藏在深处的记忆似乎快要破土而出。
“哥哥,我又赢啦!哈哈哈哈,愿赌服输,你今天要帮我写作业哦!”
“哥哥,别怕,我保护你!有我在,这些人不敢欺负你的!”
“哥哥——”
陌生声音在脑海中响起,脆生生的童声他从没听过,却莫名幻视出了贺昭薇小时候的模样。
精致小巧的眉眼,和现在如出一辙,像是童话中走出的公主。
想到这里,沈泽云蓦然回神,指尖像是被烫到,顷刻间收了回来,速度快到出现了残影。
他灼热的视线如有实质,让贺昭薇感觉不太自在,还是被吵醒了。
“你怎么在这?”贺昭薇清了清嗓子,嗓音仍旧略带沙哑。
片刻后,没等到他回答,她又想起了下午发生的事,“哦,为了江琴川吧?”
她平静地反问,又平静地掀开被子,似乎这件事在她心里早已掀不起任何波澜。
不知为何,看见她此刻的模样,沈泽云竟然感觉心尖有些酸涩,被人掐了一手似的泛着疼。
他皱皱眉,第一次说了违心话,“不是。”
贺昭薇:?
她手上的动作顿住,慢慢转过头来,脸上透着茫然,比林间无辜的小兔子还楚楚动人。
那双清澈透亮的杏眸彰显着她的迷茫,这么长时间以来,她应该是首次在沈泽云面前露出如此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