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边,天武殿。
雷云翻滚,电光闪烁,天地瞬间变色,风也随之骤起,吹得树枝乱舞,摇摇欲坠。
白衣青年站在一块浮空巨石上,孑然一立,望着远处聚集在一起的遮天雷云微微失神,一柄雪蓝色长剑环绕在侧,背后是一座悬浮于云海之上的宫殿。
慕羡安不知看了多久,直到同他一起奉命在天武殿外看守的肖南过来才收回眼神。
兴许是因为重生前肖南给自己打工的模样已经深入人心,每次只要遇见慕羡安就会想起重生前肖南坐着木轮椅和自己汇报公务时的模样。
肖南不晓他心中想法,只是抱着自己的灵剑随意坐到他旁边,道:
“我听说,宗主和寒枫长老昨日打架了,差点还顺手误伤了两位同门师弟 。”
“嗯,所以他才被关了禁闭,”慕羡安语气平淡,挑出了他话里的错词,
“不过有一点错了,你得到的消息是误伤,可我们看见的却是差点误杀。”
他转身看了眼岳灵峰降雷台方向,意有所指道:“终究是欧阳长老心软了,居然还帮他隐瞒了错误。”
这种人再怎么关禁闭也不会有所改变,哪怕是错手杀了人,他也只会怪刀太锋利,怪掩盖罪状的行为还不够炉火纯青。
怨天怨地,就是不会自我悔改。
看他望着岳灵峰的方向出神,肖南知道他是在担心顾于欢的雷劫,抱着自己的灵剑乐观开导道:
“大师兄他很厉害,一定可以成功渡过雷劫的。”
“其他同门都在天武殿旁巡逻,我们现在该做的就是把欧阳长老交付的事情办好,在天武殿外驻守三天,直到宗主的禁闭结束。”
慕羡安并未回应,只是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
肖南说出的道理他又岂会不懂,只是潜意识里感觉这事没那么简单而已。
修缮降雷台的事欧阳锋会安排好,就连云华这个潜在威胁都被设计关到了天武殿。
他们回了黎遥城,自己也帮顾于欢暂时修好了神识,让他能在晋阶时更安全。
顾于欢也恢复了记忆,二人坦诚相见……
一切都是那么的顺利,顺利到他有些不敢相信。
但其中还有个问题让他百思不得其解。
顾于欢是怎么恢复记忆的?
明明知道自己上一次死在晋阶,可为何慕羡安却从他脸上看不到一丝害怕?
普通人知道自己的死亡方式,通常不都会选择竭尽全力改变死局吗?为什么顾于欢会那么坦然?
是早就知道他们会安排好一切,还是根本就……不在意?
随着这一念头在脑海中悄然浮现,一种前所未有的冰凉感觉瞬间萦绕在他全身。
一定是假的,一定不是这样的。
因为早就习惯了隐藏自身情绪,坐在旁边自说自话的肖南并未察觉他的反常,而是又开朗的扯了一个新话题:“之前很长一段时间,我总会做一个重复的噩梦。”
“在那里,我是个被废掉双腿的残疾人,每天只能坐在木轮椅上看着其他同门练剑。”
慕羡安刚强行平复下自己的情绪,结果一回神就听见肖南开始讲原本属于上辈子的事件经历,整个人又不好了。
肖南说的入迷,并未接收到他传来的探究目光,而是低头看着自己怀中的灵剑怔怔出神,又继续往下道:
“在那个梦境里,因为被废腿不能走动的原因,每天我都很郁闷。而且不只是我,其他人过的也没有现在这么好。”
“因为长时间高强度训练,洛远猝死了。”
“因为忙着照顾山下的家人,直到梦境里的太初宗被灭宗,梁白开也没能成为百草峰的内门弟子。”
“大师兄好像每天都在发脾气,他揍最多的就是你,那时候你还很不服气,老是跟我说总有一天要狠狠报复回去。”
被不偏不倚戳到黑历史,慕羡安顾不上思考他为何会有那些不该存在的记忆,瞬间冷脸道:“那是假的,你不用再说了。”
“那我再多说几句就不说了,”肖南笑了笑,可能是因为觉得那个梦境太过真实,他将梦境中的种种细节记了个清清楚楚,
“在那个梦里,我记得后面你变得好厉害,成为了万人敬仰的仙帝。”
“我们的交情依旧深厚,但其中却夹杂了几分上下阶级的间隔。”
他拾起衣袍一角,擦了擦怀里的灵剑,坦然自述道:“我不喜欢这个梦,”
“虽然名誉加身,但在意的一切都已不复存在,最后也会独留空虚而已。”
认识的朋友死的死,消失的消失,背后的宗门也被有心人一举捣毁。
如果可以选择,肖南觉得自己一定会毫不犹豫舍弃那些所谓名讳。
于他而言,朋友和剑道二者缺一不可。
与朋友的羁绊是坚持剑道的信念,手中紧握着的剑是保护朋友的底气。
肖南守信,说完那几句后便再也没有说话,还是慕羡安抢先打破了沉默。
因为已经亲身经历,他比任何人都明白“仙帝”这个称谓背后的孤独与煎熬:
“我也不喜欢这个梦。”
因为不喜欢,因为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