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寡妇不知道自己怎么送走大夫的,也不知道自己怎么熬好了汤药,她用帕子抹泪。
想到儿子就觉得心如刀绞。
读书这么多年,如今就为了一个女人把自己气成这样。
黄泥屋的隔音并不好,林致野觉得眼前的视线越来越迷糊,房门变成了深不可测的崖底,走一步就是万丈深渊。
他强撑着一口气起身,走到门口侧头看向灶房,“娘,我们明天就回去吧。”
林寡妇跑出门,身上全是苦涩的药味,“不行,你还得治病呢。”
林致野难耐的抬眸,“好不了了,我过一天,心便痛一天。你要真想要我的命,就继续随着你的心意来,就当我还了这一场母子情。”
林寡妇尖着声音哭,“你这是在怪我?要不是我把你从林家带出来,你能有如今?我这一颗心都放在你身上,家里银钱尽你花用,现在不过一个女人你都放不下,你对起我吗?!”
“咳,咳咳。”林致野咳了好几下,疼的他脸色煞白,“放不下的不是我,一直都是你。你放不过自己,也放不过我。”
“你爹呢?是你爹对不起我!”林寡妇歇斯底里的吼,满目憎恶,“是你们林家对不起我,你跟你爹一样,都喜欢贱女人。当初要不是因为你,我早就重新嫁人了,要不是因为你!我才不会苦这么多年!要不是因为林家,我才不会过这样的日子。你以为我愿意,要不是命不好,我才不会养出你这样的儿子。”
人总是爱用一些冠冕堂皇的话和理由来掩饰自己的目的和想法,面上花团锦簇,内里恶臭肮脏。
林致野觉得自己此刻被劈成了两半,一边晒在日光下,疼痛难忍,一边缩在黑暗里,舒适温暖。
林家第二天到底还走了,什么都没带,房门只用一把小锁虚掩,轻轻一堆,就能把那些好东西全部搬到自己家去。
族长重“咳”两声,探头探脑的众人作鸟兽散。
嘴里还不断嘀咕,“我还以为多有钱呢,也就那样。”
“有钱人都有下人伺候的,哪用的着自己干活。”
“就是就是,走了好,省的在村里碍眼。”
“这嘴巴怎么这么多?”族长媳妇大声说,“实在闲着没事,松土去。”
“这地跟冰块疙瘩一样,咋松啊。”
“咋松?吃饭会吗?闲着没事到处惹嘴,连路上的耗子都要骂两句。”族长媳妇哼道:“都没事就去学堂的地上捡石头,到时好建房子。”
“哎呀,我家孙子还要人抱呢。”
“家里还没做饭呢,不聊了不聊了。”
原本热热哄哄的地方转眼就剩族长夫妻,两人进屋看了看,见人走的急,被子都没收起来。
族长媳妇帮忙把被子全放进衣柜,一些碗筷也都收了起来,“以后应该不会回来了吧?”
丢了这么大的脸,但凡有点羞耻心的人都待不下去,林寡妇不就仗着自己不是村里人,才敢做这样的事吗?
族长沉着脸,“致野还说是个读书人呢,也太没规矩了。”
对于他来说,族里的名声无比重要,但凡是念过书的人家,基本上没谁乐意把闺女嫁别人当妾,说出去丢脸啊。
将来与人往来交谈都直不起腰杆。
族长媳妇从身上拿出几把大锁,把屋子全部锁住,里面的东西丢不丢她不在意,但村里人不能做贼。
衣裳一旦开了口子,再怎么补也烂了。
族长等她锁好屋子,还伸手用力推了两下,见打不开才转身回家。
王桃花大儿媳站在檐下问,“娘,你搬着凳子干嘛?”
王桃花踩着凳子往林家看,瞅到族长夫妻手里没拿东西,才摇摇晃晃的爬下来,“我看看今天会不会下雨。”
妇人听着婆婆的话抬头,见天白蒙蒙的,一时想不出来为什么要看下不下雨,家里没晒东西,地里又没活,就算是下大雨也不妨事。
这么一遭想,倒真把雨神请出来了,连续四五天的小雨,把整个村子打的泥泞不堪,一直到月底,天才开始放晴。
泥腥味从门口钻进,实在算不上好闻,李秉元把自己的书全部收了起来,玩了一个月,又该上学了。
李玉棠拿出一叠厚厚的纸放在桌上数,见有五本书的量才松了一口气。
任务圆满完成,自然要去邀功,她抱着纸跳下凳子,在后院找到李叔夜。
他正和沈蝉围着一盆花看,原本放在灶房养的好好的,这才搬出来不到两天,叶子就萎了,李叔夜还没养过这么便宜的东西,一时也不知道原因。
沈蝉抱着手臂蹲在地上,“没事,我到时再去挖几棵,这点地梅山上到处都是。”
李玉棠慢慢的挪步过来,贴在李叔夜身后说,“爹,我抄完了。”
“这么快。”李叔夜还没说话,沈蝉故作惊讶,“那就再抄一本吧。”
李玉棠耷拉着耳朵,“这是不对的。”
“有什么不对?娘走过的路比你吃过的饭还多呢。”
李玉棠叹息一声。
抄书当然是不可能抄的,她当天下午就跟着沈蝉去请媒婆了,婚期将近,得挑个好日子把聘礼抬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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