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事瞅着沈蝉,见穿着打扮虽然不富贵,但却没有小门小户的畏缩之感,一时也不敢轻视,只是把“雷锋”二字在心里嚼了半天,也没想起哪里有个厉害的“雷”家。
不过这鸟不拉屎的地方也只有读书人会来了,且是有点家底的读书人,不然也不会眼巴巴的赶过来了,管事面容和缓了些,但语气仍十分矜贵,“鄙姓许,是杨府的管事,我家公子过几日也要随着乔先生念书,日后与贵府公子还是同窗。不知雷娘子何处人士?”
景元大大小小的氏族数不胜数,其中最有名望的是徐、薛、崔、王、杨五家,虽不如前朝鼎盛,但底蕴和钱财足以让平民百姓十辈子都攀不上。
徐家累世清流,不做外戚,不掌实权,算的上名声最好的望族。
崔家后代不继,自先帝在任,只有三个族人入仕,在朝上没有丝毫话语权,如今只能靠联姻来维持地位。
薛、王、杨三家是外戚,如今正在朝上斗的你死我活。
将来三家总有两家要倒,虽说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但夺嫡可是一条尸山血海的路,没有哪个皇帝能容忍仇人在眼前蹦跶,所以氏族总得割一块大肉。
沈蝉面色不变,但脑子已经在疯狂转动了,毫无人权律法的时代,讲道理可行不通,就算对面是个下人,背后也靠着大山,硬碰硬太傻了,蚂蚁可绊不倒大象,而且两人之间也没什么大仇大怨。
给自己找了一个好理由的沈蝉顺着台阶下,“我相公不是书院的学生,只与乔先生下过几次棋。”
也不知那乔先生什么来历,管事一听姿态便谦卑许多,他看着沈蝉手里的铲子和地面的大坑,眉头不自觉跳了几下,“雷娘子这是?”
沈蝉指着隔壁的院子,“邻门而居,也算是种缘分,我自小力气便大,想来问问有什么可以帮上忙的吗?”
为了证明自己的话是真的,沈蝉又忘地上拍了一下,看着轻飘飘的一个动作,铲子像刀切豆腐一样馅了进去。
管事眉心抽动,余光瞅到沈蝉刚走过的地方,一路的大石头全裂了,他心头猛然一跳,早就听说有些武艺超群的高手,能用内气化劲,“此等粗活交于下人来做便是,无需麻烦雷娘子。”
沈蝉拔出铲子,热心的很,“真的不用?我看你们‘一大早’便在这敲敲打打,想必是十分着急的。”
管事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热心肠的人,“倒也不是很急,只是我家公子一向爱干净,得将院子好好修缮一番。”
沈蝉“哦”一声,走出两步又扭头,“真的不用吗?我力气大,可以帮着扛石头。”
“无需麻烦雷娘子。”管事笑容满面,街坊四邻如此平易近人,公子住的也舒坦,只是很快他的笑容渐渐落了下去,刚才还平整宽阔的路面此刻碎石一片,他不可置信的抬头,刚好看见沈蝉进院。
一个纤细柔软的妇人居然这么大力气,这要是被打一下,人岂不是就没命了。
做了好人好事还埋名的沈蝉很快就收到了礼物。
管事低头看着李玉棠,“不知雷娘子可居在此院?
李玉棠睁着大眼睛望着他,半天才喊,“娘,有拍花子。”
“这屁大点地方,还有拍花子?”沈蝉啃着甜瓜出门,见到管事有一点点心虚,“许管事有事需要帮忙?”
许管事笑容和善,“我家公子小,性子活泼了些,日后有得罪之处,还请雷娘子多多包涵。”
千万别动手,自家公子可顶不住,他朝身后摆手,有两个女婢端着一套上好的笔墨和四个玉雕小摆件上前见礼,“一点小礼,不成敬意。”
沈蝉嘴里说着“太客气了”,却拉着李玉棠往旁边让了让位置,女婢颇有眼色的把东西放到石桌上。
另有两份就送到隔壁,萤窗一头雾水,被许管事套着话,把齐楚年的名字说了出去。
许管事总算遇到自己会的题了,南州小族齐家虽然在朝里无人,但世代守着边疆,握有兵权,在军中威名不可小觑,只是好端端的武将世家,后辈却想科举入仕,也不知什么打算。
钱的力量是无穷的,院子只花了三天时间就改头换面,一大批下人只留了八个,两个厨娘,两个伴读,四个女婢,此刻正在院子里熏香喂鱼。
许管事双手掩袖,走起路来颇有派头,小院子走两步就逛完了,瞧着有些昏暗的天色,他不由自主的走到隔壁院子,装作无意往里面看了一眼。
两人坐而对弈,旁边小凳子上蹲着一个看书的小姑娘,执黑棋的是一位相貌平平的中年男子,衣裳不算华贵,但气质温和,应该就是雷娘子的相公,背着对着他的人,看不到脸,但青衣大袖十分飘逸,髻中一根雪白玉簪,阔姿端坐。
许管事刚想张嘴,又觉得自己看起来像居心不良的小人,便按捺住喜悦往旁边退了两步。
乔阁老幼子乔松玉,仪表瑰杰,冠服端严,姿容甚美。
杨尚书曾言,乔家小儿只见其影,便知其名,松玉,如松如玉。
这也是杨家为何千里迢迢把后辈送到荒郊野岭来念书的缘由。
夜幕深黑,两道人影一前一后的出门,许管事弯腰恭敬道:“乔先生。”
乔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