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老头面皮颤抖,手重重往桌上一拍,“你读的什么书?又说的什么混账话?你是个读书人!将来也不怕被人指着鼻子骂!”
何良辉抬头,“爷爷,孙儿能怎么办?”
他扭头看向爹娘,心里寒气一阵一阵往上冒,“孙儿已经成家,不该继续在外读书惹父母操劳,待家里事了,便会上学堂与先生辞学,往后是下地耕种,还是外出挣钱,所得皆还俸双亲。只此一生,将恩义还清。
只是对不住妻儿,她们若留在我身边,往后只得挨饿受冻。孙儿娶妻当日,曾对着天地神明答应岳父岳母,敬爱珍宝。如今几年学业未得精进,累及家中父母长辈妻子操劳,不孝不仁。爹娘有怨,孙儿受之任之。但妻儿无辜,孙儿心里有愧,苦思一夜,不得良法……”
何老头起身踹了他一脚,“混账!”
力道并不大,何良辉又跪直了脊背,嘴唇白的没有一点血色,“孙儿不孝。”
何老头扬起手,“你个不孝的东西,家里送你念了这么多年书,你说不读就不读了?”
“自进学起,所费银钱,孙儿已列详单。”
他语气没有多大起伏,但就是骇的何老头心口颤动,“好啊!你这是铁了心要怨你亲娘!”
何良辉嘴角动了动,“孙儿不该怨吗?”
何老头眉心皱的都能夹死只苍蝇,“逆言,读书把自己都读成什么样了?”
“你……哎!”他几次三番想说什么,但又无力叹息一声,“你娘确有不对,待会儿好好与亲家赔礼道歉,明个儿就把你媳妇接回来,一家人照样和美。”
何母听着公公的话撇了撇嘴,心想沈盼夏不愿意回就别回了,胳膊肘往外拐的东西,只会往娘家送钱,从没见到带了什么回来。
孩子她们家要全部带走,反正都是她们何家的种,将来养大了还是得回家认祖。
沈母和连氏从村口一路哭过来,“杀千刀的老畜生!我闺女刚帮他们何家传了香火,就被这样欺负糟践,天天是一口饭,跟喂猫一样,别说荤腥,就是一个鸡蛋都吃不到!好好的一个姑娘,饿的不成人样,命都丢了半条!他们何家心肠咋这么毒,活活的要糟践死人!我的儿,你的命咋这么苦啊!”
“当日上门求亲时说的好听,家里长辈公婆都是和善人,我老婆子才把孙女嫁出去,如今才几个年头,就把人不当人看了!可怜我孙女,一个人带两个孩子,连口饱饭都吃不上。大人没奶水,小娃养的跟小鸡崽一样,就剩一口气,要不是过节回去,我们家还不知道这毒妇干的好事呢!”沈母中气十足,“你们家不要脸,我们家也不给你们家留脸了!老货心毒,儿子是亲身骨肉,孙子倒像捡来的一般,你们何家不稀罕,我们沈家稀罕。”
沈蝉在中拨火添柴,“谁家没有闺女孙女,就是日后嫁到别家了,那也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累死累活将人拉扯大,由不得别家嗟磨打骂!”
沈蝉单手叉腰,一只手嚣张的往前指,“何良辉呢?我侄女是托付给他的,如今被人欺负成这样,我们家自要找他算账!”
何家人的脸色精彩至极,谁都没想到沈家居然这么不要脸,家丑随便往外扬。
何老头原本站起来的身子又重重跌落在椅子上,嘴里呢喃,“完了。”
可不就是完了,就算沈何两家重修于好,他们老何家的名声也毁了,将来家里儿孙娶妻,是个好人家的闺女都得掂量掂量会不会被“饿死”。
“呸,谁家不是这样过的?”何母受不住了,猛得推门而出,与人辩解,“村里哪家媳妇不要带孩子?偏你们沈家人金贵,干点活就要死要活,嫌饭菜粗,就嫁大户人家去!天天大鱼大肉,下人伺候!我们家可养不起土小姐。”
原本观望的村里人也开始嘀咕,“谁家媳妇不用干活啊!我生我家小子刚出月子就去外头挑水了。”
“就是,又不是大户人家,谁家天天吃肉。”
村里同姓同宗的亲戚自然是偏向自家人,但也有几个说公道话的,“辉哥儿媳妇没奶水,那孩子从早到晚的哭,养的瘦巴巴的好不可怜,我瞧着心酸,还帮忙奶了几回。”
“你们离的远不知道,那何志媳妇还抢辉哥儿媳妇的东西吃,说自己生了孩子体虚,要多补补,家里的蛋和肉独她一张嘴吃。”
连氏双眼通红,“你个老货也有脸说这话,你也不怕昧了良心天打雷劈。”
沈蝉余光看见何老头,忙推了推大嫂。
连氏哭腔更盛,“你们家做做好事,放过我家夏儿,留她一条命在。你们何家得了贵子,不要孙子没事,就留在我们家养,我这个当娘的,替我闺女外孙去地里挣一口饭吃。”
沈蝉也干嚎出声,“可怜天下父母心,我大嫂这么大的年纪了,为了我那可怜的侄女眼睛都要哭瞎了,都是有儿有女的人,叔婶就体谅我哥嫂一片爱女心,留条活路吧。”
她用袖子挡脸,小心的看了一眼何家人,见没人注意,随即伸手朝后比了一个奇怪的手势。
人群里七嘴八舌的议论声马上就像找到了节奏一样,“哎,这当爹娘的一辈子都在为子女操心,可怜这么大年纪的奶奶,为了孙女走这么远的山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