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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卷阅读189(1 / 2)

”孟氏长叹,满面皱纹漾出温柔的弧度,对少年解释:“他向来推举韩文公,看起先生文集来爱不释手。”

贺今行知道这个“他”是指的孟大人,但仍然因孟氏本人而感到惊讶。

在此前,他来到这里,老妇人从来都是在缝补织绣,或者收拾家务;在慈祥和蔼之外,只给他留下了勤劳朴素的印象。

而对方此时此刻念起文章词句,却忽地显出一种柔韧的书卷气来,令他立刻想起孟若愚身上那股刚直的气质,形不似,神却相和。

孟氏看出他的好奇,恰回忆如泉涌,便继续说道:“我是农户之女,幼时虽不曾读书识字,但能吃饱穿暖,会织布做农活。若无意外,在村里寻上一门亲,就能平稳过完这一生。”

“但那一年,入夏便没见过一滴雨,河水断了流,地里庄稼尽数枯死。熬到第二年芒种,老天爷仍然不肯下雨,我们吃完了存粮,又抢不到官府的救济粮,实在没法子,只能向南逃荒。”

“官府的救济粮竟然要抢?”贺今行不自觉皱眉。

“整个江北都在旱,救济粮不够啊。”

“就算不够,也应当有序发放,不能让民众争抢。况且江北存粮不够,江南汉中松江也没有?”

“说是边关在打仗,粮实都运到前线去了。”

五六十年前,乃中庆早年。贺今行不了解史实细节,但转念想起史书上对中庆一朝的记载:先帝开疆拓土,文治武功,彪炳千秋。

他思及“武功”二字,心下一怔。

孟氏说:“那个时候我什么都不知道,也什么都不想,就只有一个‘吃’的念头。我和爹娘兄弟走了几十天,沿路草木田地都被扒了几层皮,不见半点能下肚的东西。我是真的饿啊,饿得浑浑噩噩,没等找到吃的,却被我阿爹卖给了别人。我本想,爹娘生养抚育我十来年,如果能让他们有一口吃的、多一点活下来的机会,无论他把我卖给谁,我都不会有怨言,给对方做牛做马都是应该的。”

她停了片刻,眼里浮起一丝悲戚,“然而我听到那两人说要怎么分我身上的肉,才知道他们是要生吃了我。”

贺长期端着一筐书出来,听到这一段,说:“卖儿鬻女,不配为人父母。”

孟氏摇了摇头,“我和他们此后再无联系,爱恨都作罢。”

老人家看得开,贺长期也无话可说。他默默地将箩筐放下,看桌凳快要被放满,就不再折返。

“我想过会饿死,但不想这么死,就拼命挣扎。幸而那两人也饿得皮包骨头,不比我力气大,让我跑脱了。”几十年前的劫后余生,想来定是惊心动魄,而孟氏如今说起却云淡风轻。

“我拼命地跑,只在没力气时歇一歇,其余时候半点不敢停,直到遇上他。我看他衣衫整洁不像饥民,应当不至于在我死后吃我的尸体,才放心地倒下。”

“但以孟大人的品性,肯定不可能见死不救。”贺长期肯定地说。

“对。”孟氏点头道:“他救了我,但我醒来却只想一头撞死。”

少年惊讶:“为什么?您得救了啊。”

“我五六岁起便帮着我娘烧火做饭,服侍祖母,后来跟着我爹下地,刈麦插秧都能干。虽然他们给我取名‘招弟’,也更疼爱弟弟,但到底是生养我的爹娘,我总有濡慕之情在。就这样将我像卖一只鸡一头猪似的卖掉,我还有什么好活下去的?”

老人摇头失笑,感慨道:“也是他救了我,我才知道,原来只要再走一百多里,就是江南。”

“那岂不是只要再坚持……”贺今行讶然,假设半截便住了口,“抱歉。”

命运离奇。但既非亲身经历,怎知今日啼笑皆非,往时是怎样的肝肠寸断。

“不碍事,都过去了。我能遇到他,就是我命不该绝。”孟氏并不在意,说:“他不让我寻死。他说上天有好生之德,而每个人的生命都只有一次,极其宝贵。好不容易来这世上一趟,怎么能一遇到挫折就要死要活。他一板一眼地跟我讲大道理,教训得我晕头转向,直到我实在受不了,跟他发誓绝不再轻生。”

荒无人烟的官道边,年轻的书生见萍水相逢的姑娘冷静下来,才腾出手将面饼撕得细碎,放进水囊里泡软了,然后递给对方。

凉水饼碎有些塞牙,但姑娘却仿佛在喝滚烫的稀粥,烫得她眼泪啪嗒啪嗒地掉。

书生看她哭成泪人,也没想起给她递块手帕,而是一丝不苟地分析:“若你在江南路还有亲戚,我给你盘缠和干粮,你寻亲去。若你孤身一人,江南并不十分太平,我给你盘缠你也不一定保得住。”

她不说话,只囫囵地吞咽,泪流不止。

而站在对面的书生拧着浓烈的眉毛,考虑了半晌,叹道:“你站起来,跟我走罢。”

姑娘猛地抬头盯着他,看他神情认真不似作假,呆愣许久,然后抱着水囊哭得更加大声。

“我从此就跟着他。他渡江水,要去国子监读书,我便跟着他来到京城。”

微风吹拂孟氏盘起的白发,她的声音却比风更加温柔。

“他出身江南孟氏,是书香世家的少爷,读过好多书,会讲好多圣人道理。但他不嫌我笨,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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