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街道更好,少了许多提防他人耳目的麻烦。

长史随车陪侍,听闻裴相爷的说法,皱眉道:“相爷就是太谨慎、太仁善了些。”

“老师一人关系着整个裴氏,慎重些也是应该的。”嬴淳懿有些微不满,但不代表不能理解对方,毕竟,“这朝堂上的文武百官,也远不止一人。”

车架飞驰而过,碾过更声数点。

贺今行比往常起得更早,宵禁结束时便出门,第一个到萃英阁。

晨光熹微里,正厅那两块“生而好古”“化成天下”的牌匾依然高悬着,与世无争。

在这里还没有坐满两个月,就要搬到皇城里面去,他心中多少有些复杂。

陛下的用意十分浅显,几乎可以说是明摆着告诉他们,秦毓章倒了,秦党早晚被收拾干净,但不能只剩下裴相爷一党独大。所以陛下一定会扶持新人以制衡,而他无父无母无宗族,又恰好在西北战事中立了功,携通政司异军突起,很适合做这个人。

他心甘情愿为君分忧,却忍不住想,当初秦毓章向陛下举荐他的时候,陛下是否就已经算计到了今日?

他垂手而立,仰望前人的字迹。那苍劲的文字似是有灵,仿佛能听他心声。

天覆吾,地载吾,天地生吾有意无?

“请问,这里就是通政司吧?”身后响起一道小心翼翼的男声。

贺今行回身看去,一个干瘦的穿着蓝袍官服的中年男人站在厅门外,伸头看着他,双肩有些习惯性地瑟缩。

他大步走出去接待,“是,我是这里的经历,贺今行。”

“原来您就是小贺大人。”对方惊了惊,赶忙拱手作揖,又从袖中掏出一张委任状,“在下姓余、名良、字闻道,得吏部令,前来通政司充任令吏。”

余闻道将委任状交给他后,再次深揖:“属下初来乍到,不识京中风物人情,本想早来与同僚打听打听,没曾想直接撞上了大人您。准备不周,还望您莫怪。”

贺今行听到名字时便吃了一惊,看过委任状,确认无疑,温声道:“竟是余大人。通政司里不兴应酬,你能这么早来,我很高兴。说起来,我也认得你,我知云织时,常听汤伯俅提起余大人。”

余闻道显然提起做过功课,知道就是他接任自己的云织县令一职,并不惊讶,忙忙地惶恐道:“大人称呼我名姓便是,我乃中庆三十六年进士,蹉跎多年,才得以入京任一知事,着实羞愧,如何能与大人您相比?”

贺今行正色道:“我并非此意,若让你误解,我向你抱歉。是鱼还是鲲鹏,只缺一阵风罢了。你能连知云织与安县十年,可见功力,莫要气馁。我提起云织,是想问你,你还记得云织县衙里那一架葡萄吗?”

余闻道听闻前面的话,还在摇头晃脑连说“不敢”,听到最后一句,倏地愣住。过了几息,才不敢置信地打量这位年轻长官。

后者失笑道:“我说这话也没有别的意思,就是想告诉你,它被照顾得很好。哪怕县城被围困又被弃离,它也没有失去生机,你可以放心。”

他向来受人之托,忠人之事。

余闻道缓缓回过神,却是一句话也没有说。

贺今行见他背着一只书箱,又说:“你来得巧也不巧,我们今早正要搬迁,你这箱子需得先放一放,等搬过去了再收拾。”

余闻道就跟着他,把箱子放到直房里的长桌上,而后拘谨地挨着桌子坐下。

同僚还没来,贺今行低头看见他靴帮上打的补丁,便找话说:“我听说你迁往安县的时候,把家人也都带过去了,不知这回可有一起进京?”

余闻道赶忙回答:“没,没呢。”

他有些不好意思地停顿片刻,才继续说:“我还没找好住的地方,就把她们安顿在了京畿的郊县,打算等几个月,再把她们一道接过来。”

“原来是这样。”贺今行想到上个月的俸禄未发,这个月的俸禄一样不知道能不能按时发放,或许等几个月也攒不齐租房的钱……他心里一酸,却不知该怎么告诉对方这件事,思来想去,说:“你先别急着租房,我替你问一问,还有没有多余的官舍。”

余闻道大喜,起身不停地道谢。

贺今行心里想,就算没有空余的房屋,他自己也能腾出一间,遂受了谢。

很快到了点卯的时辰,陆续到来,余闻道与他们互相见礼通姓名,确认了职使。等人来齐,便套上马车,搬迁进皇城。

因文书过多且都需要长期保存,但端门那边就三间直房,空间不够大。所以大部分誊录的文本还是留存在萃英阁,这里就此作为库房使用。

印绶监的太监等在端门,将新制的带姓名的牙牌发给他们。因为余闻道今日才来,所以先给了他一块进出应天门的通用腰牌。

桌位分配完毕,捷报处将新收的各地文书送到,大家很快处理起来。

贺今行得了一间单独的小直房,泡在房里大半日,始终没有跨过端门,去拜见北楹的裴相爷。

直到傍晚他才走出直房,看到满目红墙黄瓦,以及墙下黑甲的禁军,竟有几分恍惚。

离天子所居的殿宇越近,也就意味着离百姓所在的市井越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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