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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年一直都有联系,感情甚笃,所以前来求助。”

张厌深笑道:“我们三人于求学时成为同窗好友,至今已有四十余年,回想来确实很久很久了。”

他目光含笑,语气带着怀念,“从前我同你们说过,我二人与其他几位翰林于文华殿讲学,先帝独托我为皇子师。后来我自认难担重任,有愧皇恩,便辞讲归田。离京那日,你爷爷裴方雎来笑话我,笑我像一条被主人赶出家门伤心欲绝的狗,不等人来踹就夹着尾巴灰溜溜地滚远了。”

“爷爷他……”裴明悯第一时间有些意外,细想又觉得是他老人家会说出的话,因而目露歉意。

“不妨事。”张厌深摆摆手,那时弘海已落发出家,来为他送行的人仅此一个,“再后来,先帝山陵崩,秦毓章露头,新帝倚重秦氏,裴方雎不得不退。我听闻消息,特地从临州赶到稷州,等他一回来,就将那席话原封不动地还给了他。”

“一个相送,一个相迎,却又都这么不客气。先生和爷爷真是,性情相投。”裴明悯失笑,委婉道:“从那之后,先生就留在了稷州,留在了小西山?”

张厌深颔首,算是默认。

“行动远比言语更真切。先生和我爷爷相交数十载,晚辈相信二位是有感情的,还很要好。”裴明悯缓缓道,脸上所有细微的表情都消失了,“可先生为什么就这样看着他自绝呢?”

“您是否知道些什么,又或者参与其中,在这件事中扮演着某种角色?”他拿出一封折痕深刻的旧信封,轻声问:“这是您写给他的信。窥人隐私非君子之行,所以晚辈至今尚未看过其中内容。但若是先生不肯回答,我只能放低底线,先行抱歉。”

“你可以看。”张厌深横掌指向那封信,“也可以说是我传信让你爷爷来的。”

对方承认得如此痛快,如此不遮掩,裴明悯一时不知该如何作想。信封攥在手中如冰凌,冷得他问:“为什么?”

张厌深神情不变,一问一答:“没有我这封信,他不会来得这么早,或许会晚几日,但结果不会有任何不同。”

裴明悯知道,他爷爷之所以不辞千里辛劳赶进京,症结在于他爹。可若是没有这封信,爷爷晚一些知道京中的情况,局势瞬息万变,或许就能用别的法子去扭转?就算恶化到难以挽回的地步,只要不用他老人家的命去填,哪怕换成他爹和他自己,他都……

下一刻,苍老的语声惊断了他的思绪。

张厌深说:“我写这封信的时候,弘海也劝阻过我,世事变迁,前尘作古,不若抛却执念,安享晚年。可我和裴方雎都是不得志的人啊,郁郁了半辈子,又怎么可能静度余生,得以善终?你爷爷还有你来承载他的志向,他相信你把希望放在你身上,没有一丝一毫的顾虑,所以走得不犹豫不恐惧。而我夙愿难筹,尚未到关键时刻,必须苟存。否则,朝闻讣告夕赴死,又有何妨?”

裴明悯闻言,不能再和老人对视,偏头看向临山崖的那面白墙。

墙开菱窗,夜风簌簌来敲。他怔怔良久,无法将责任归咎于他人,终究只能叩问自己。锥心之思难与人言,最后反而劝慰道:“爷爷于我既是祖辈,亦是师友。先生也有学生,何必如此自苦。”

他们这里提起学生,指的自然是年纪最小的那一个,张厌深念及便觉欣喜,带着笑意道:“我的志向和我学生的志向不一样,我们各自要做的事自然也有些许不同,不能与你祖孙等而论之。”

“先生怎么会这么说,今行与您怎么可能不同道?”裴明悯感到十足的惊讶,又思索不出缘由,皱眉道:“您到底想干什么?”

张厌深淡然道:“家天下,皇帝为家主,圣明者以臣民为家人,自然海清河晏,朝野和乐。昏庸者以臣民为家奴,颐指气使皆为己私,自然朝纲浑浊,国事蜩螗,臣工无论何名何姓皆难得善果。要想彻底改变,就只有一条路,废旧推新,去庸举圣——”

“先生在说什么?”裴明悯忍不住站起来,打断了那些话,撑着桌说:“晚辈怎么听不太懂?”

张厌深抬手下压,示意他坐下,好言道:“你来得很好。不是要求真相么,且耐心等着,不过一月就会有答案。”

裴明悯心中闪过许多念头,最后想,不论他人想什么做什么,自己的目的终归只有一个。遂镇定下来,拱手道:“晚辈不能什么也不做,就这样茫茫等待。不知先生可有渠道向城中传递消息,我想请几个人来至诚寺上香。”

他爷爷在京中留有心腹,他得尽快联系上。他爹在朝中也有二三暗中襄助的门生,不曾被卷进此次风波,或可借力。

漆吾卫他不敢深信,但眼前老者,他愿意一信。

张厌深道:“这点人手自然是有的。你需要什么尽管开口,我能为就尽力而为。”也算是对裴方雎的一点安慰。

裴明悯深揖相谢,再立片刻,借口消食出去散步。

僧人晚课以毕,经声早散。山月孤悬,山风如绸,他被风月笼罩,悄然而悲。

十几里外的京城,长街烧灯续昼,掩映星辰。

今日通政司事务有些多,贺今行下衙回到家,已是戌时。

贺冬仍未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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