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星缀满天幕,朦胧的薄云挡不住圆月皎皎,微光洒下,让人在这夜里也能模糊视物。
建安城以西约二十里,有一座平缓的土山,名为堰丘。
数百年前,晋江还未改道时,这里曾有一处重要的湖坝,规模之大,让建安周边万倾农田的灌溉都得到了保障。
堰丘,正是其旧址的一部分。
晚风轻轻拂过山坡,军旗随风飘动,隐隐见得军帐连成片,覆盖了整座山头。
平阳侯麾下的四十万兵卒正驻扎于此。
中军帐中,一身着将军甲胄,胡子拉碴的的健硕男性正扶着腰间的剑,凝视沙盘中标出的进城路线。
帐帘掀开,一传令兵入内。
“将军,京城来报,西门的弟兄已经部署完毕,随时可以开门进城。”
“不错,出去吧,时刻留意君候消息。”
“是!”
……
回到京城众臣这边来。
明华园灯火依旧,场中,舞姬们正翩翩起舞,随乐师队伍奏响的音乐踏着步子。
宴会已是开场多时。
罗裳云袖,妙曼蹁跹,舞女们锦绣般的衣袂轻轻漾动,舞姿中融入了端庄与娇媚,脸上轻纱遮不住精致的面容。
定海候正举杯饮酒,豪爽酣畅。
他和平阳侯的气质略有差异,无论从相貌还是举止,定海候都显得更为粗犷,健壮的身形标志着他的武道功夫不浅。
平阳侯轻摇纸扇,脸上笑意温和,欣赏着舞姬的妙曼身姿,不时与定海候点评两句场上的美人,二人遥相举杯。
而弘武王……虽然看上去没什么胃口正略显疲惫地靠着椅背,但脸上也是放松而满足的神色。
席上群臣各自享用佳肴,谈笑风生。
灯烛照出明亮温暖的光,树影摇曳,月色柔和。
好一个宾主尽欢……
旁人若见到这场面,该惊叹黎国高层相处之融洽和谐了。
乐声渐歇,舞步亦息,舞姬们纷纷离场,平阳侯对身侧的侍从挥了挥手,那人便快步离席,不一会,托着一个深红色的古朴木匣回来。
“陛下。”
平阳侯开口,声音不大,但席间群臣都迅速安静下来,把目光投向了他。
说来也怪,席间这些官员大多年纪不小,有的都已经须发全白身形佝偻了,平日里交流都费劲,此刻却是一個耳背的都没有。
平阳侯对弘武王拱手道:“数月前,臣曾听闻豫州境内有仙人踪迹,乡民曾见宝玉流落人间,此事想必诸位大臣也有所耳闻。”
“臣料此物或对陛下有益,派人寻觅多日,如今这大喜之日,特为陛下奉上此玉。”
随着平阳侯的话音落下,侍卫手中的木匣打开,一枚黑白二色的圆形玉佩静静躺在匣中。
弘武王的视线在接触到玉佩的刹那就移不开了,他深陷的眼窝中,一对眼球死死盯着那块玉。
他的呼吸逐渐粗重,右手不自觉抬起伸出。
何等的美丽……
它璨若白银沐火,晶莹剔透的玉佩本是透明无色,黑白二色乃是其中氤氲流动的神秘雾气。
“你在等什么,还不赶紧交与陛下。”见弘武王恍惚不语,平阳侯催促道。
那侍从连忙起身上前,捧着木匣上前,弘武王衰老生斑的手与玉佩的距离渐渐缩小。
指尖就要触及它了……
“慢!”
干脆利落的年轻男声如此喝道,那盛放玉佩的木匣在最后关头被砰然合上,响声将弘武王的意识拉了回来,清明暂时回归脑海。
抬眼看来者。
一男儿身着华服身姿挺拔,英俊的相貌能让人心跳慢半拍——竟是上将军之子,世子念千生!
他正立于侍从身侧,单手牢牢扣住了木匣的盖子,任凭那侍从满头青筋也动不得木匣分毫。
平阳侯的眼睛微微眯起,透出危险的光,他手中折扇“唰”一合,轻敲掌心,问道。
“世子这是何意啊?”
念千生这才转过身,不慌不忙:“陛下身体刚有起色,玉佩既然据传为仙人所留,其功效、忌讳岂是我等凡夫俗子能轻易探查清楚的,如此短的时间,想必君候也还未曾探明吧?”
商书魁静静看着念千生的举动。
他面色如常,但心中却感慨万千:眼前这临变不乱的念千生,比其父念百关当年还要出色。
玉佩有问题,这不难判断。
京城如此局势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
在弘武王日渐昏庸,举国之力求仙问道的同时,以平阳侯与定海候为首的势力失去制约,逐渐不再藏匿野心,腐化了黎国的大半官员。
早在几日之前,平阳侯手下军队调动一事就已经传到了商书魁耳中。
仙人玉佩没有问题,这不是不可能,但不会是现在出世,更不会是由平阳侯之手奉上!
“哈哈……”
一声轻笑,平阳侯面带笑意摇头。
“虽然我已经命人仔细研究过此玉,确认没有问题才敢献给陛下,不过……还是贤侄想得周到,终究是多一层保险更好。”
“臣考虑不周,还望陛下恕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