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初明,阳光开始一点点的轻洒在大地之上。
时已深秋,一步步入冬,天气逐渐变得寒冷。
站在山坡上的褚玉成却纹丝不动,任由寒风拍打着自己的脸颊,吹拂自己的长袍。
此刻褚玉成的目光中满是萧瑟。
在他面前是缓缓回营的上万军卒,上万浑身血污、精疲力尽的出征大军。
这般军容,无疑是吃了一场败仗。
骑军之中,天狼军的军旗与右骑军的旗帜互相混杂,许多战马的马背上都驼负着伤兵,一股战败的低沉气氛扑面而来。
时不时还有精疲力尽的士兵一头从马背上栽下来,得靠战友的扶持才能重新战力。
这群汉子,早已掏空了所有的力气。
站在褚玉成身侧的厉拔天拳头紧握,胸口上下起伏,看骑军的规模,右骑军与天狼军应该遭受了重创。
两万五千人的骑军出征,现在看看队列,也就一万四五千人。
损失惨重啊~
“驾~”
“哒哒哒~”
两匹快马从骑军队列中行出,直奔阵前,马背上的汉子抱拳低喝道:
“末将步文山,见过褚都护。”
“末将关邵勇,见过褚都护!”
一正一副两位主帅浑身鲜血,脸色憔悴,目光中还带着浓浓的不甘与悲伤。
“怎么就你们两?”
褚玉成扫视了一眼行进中的大军,反问道:
“栾老将军与史宏呢?”
不知道为何,一股极度不安的感觉开始涌上褚玉成的心头。
步文山与关邵勇对视了一眼,最后还是由步文山开口回答道:
“我大军前出至天门谷,突然遭遇陇军伏击。
左右威卫、左右屯卫、黑翎军,近十万兵马布满山道两侧,将天狼军与我右骑军一分为二。
我军苦战一昼夜,伤亡惨重,勉强才撕开缺口突围。
然而,然而,栾老将军执意率部断,断后……”
“栾老将军断后!”
几人面色抖变,随即不约而同的陷入了沉默。
这种局势留下来断后,还有活下来的希望吗?
大家不用动脑子就能大致推断出当时的情况,一定是局面危急,老帅坚决要求断后。
否则像步文山这些人绝不会将栾昌遥丢在战场上。
“呼~”
褚玉成的嗓音带着一丝颤抖:
“那,那史宏呢?”
“史将军随大军撤退到半路,得知陇军已撤,坚决要回天门谷,给同袍收尸。
所以,所以他带千余人再回去一趟。”
褚玉成的心脏狠狠的跳动了一下,一只手紧紧的抓住了步文山粗糙、污秽的手掌:
“你们,你们辛苦了。
兄弟们都辛苦了。”
褚玉成没有想到这一仗会打的如此惨烈,连栾老将军都留在了战场上。
步文山眼眶湿润:
“我们没啥,可是天狼军,天狼军率先被围,全军折损半数,老帅更是,更是……
第五心柔这个奸诈小人,竟然将十万主力尽数藏在深山之中。
简直混账!”
步文山咬牙切齿,骂声不绝。
凉军南下这么久,还是第一次吃到这样的败仗。
“先别说了。”
褚玉成抹了一把眼眶,轻声道:
“带弟兄们先回营,有伤治伤、有病治病,只要还有希望救活,就不能放弃!
戚光,你赤焰军选两千生力军,立刻去天门谷一线接应天狼军回来。
虽然陇军已撤,但我怕他们再杀个回马枪。
天狼军,不能再死人了。”
“诺!”
戚光猛然抱拳:
“我亲自去!”
……
寒光吹过天门谷,破碎的军旗在风中一点点晃动,血腥味顺着秋风吹向了四面八方。
一天前还杀声震天的山谷中此刻却一片死寂,听不到半点杂声。
就连山中的野兽动物都被血腥味吓到了,老老实实的缩在自己的洞穴中不敢冒头。
阳光轻洒在大地上,山谷中却感受不到丝毫暖意,有的只是刺骨阴寒,宛如地狱。
“哒哒~”
“哒哒哒~”
一片急促的马蹄声骤然响起,总算打破了山谷的宁静。
近千道骑卒的身影陆陆续续的冲进了这片山谷中,随之再也没有前进一步。
身处最前方的史宏面色惨白,有些无助的双眸在战场上一点点扫过。
地上躺着的都是曾经和他们一起并肩作战的生死兄弟,多少人都是保家卫国的汉子。
现在,全都命赴黄泉。
而且一昼夜的激战,让山谷中血流成河,许多尸体就这么趴在血水中,逐渐变得冰冷。
残肢断臂、碎尸鲜血,许多士卒甚至都没能留下一具全尸。
散落在地上的凉刀还在散发着它本来该有的寒光,但拥有它的主人此刻却不知身处何方。
最后,史宏的目光停在了不远处,然后心脏狠狠一颤。
老帅的身影,他再熟悉不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