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桐微微拧眉。
却听她继续骂道:“她图快活闹出那么大的事,闹完了一抹脖子一了百了,她有没有想过我要承受什么?”
“现在我只想知道她埋在哪儿,她还委屈了?”
印象里两次见面,遇事只会扯着男人袖子哭哭啼啼的妇人此刻一改往日温驯柔弱,像突然张开獠牙的母兽,但滑稽的是,却将锋芒对准了自己的骨肉。
那些死去女子的面容交替掠过脑海。
村民的冷漠,周遭的谴责,她们的绝望……桑桐竭力按捺下去的烦躁和愤怒在这一刻以无可阻挡之势冲破了桎梏,翻涌而出。
桑桐难以掩饰心中的厌恶,冷道:“她当然委屈。”
“她最大的悲哀就投胎到了你肚子里,你遇事软弱,不敢对江家的男人反抗,只敢把满腔的怒火转嫁到自己女儿身上,即便如此,她还是为你放弃了活命的机会,当真不值。”
“什么叫为我?”
江夫人抬头看她,满脸不信。
桑桐后退一步与她拉开距离,嗤道:“她活着,你便会因她遭到江氏族人折磨耻笑,只有她死了,一切仇怨才能在她身上终结。”
“她真像你说的那样替我考虑,又怎么会不计后果毁了宗祠。”
江夫人执念道。
桑桐声音微微拔高,“因为她是个人!”
“她不止是你的女儿,是江家的血脉,她还是一个有血有肉,有爱有恨的大活人,她成全江家的名声和她的母亲,被逼自尽,但她心有不甘,怨愤难平。”
“她到死都没想到……”
“不,她或许早就想到了。”
桑桐冷冷的用目光刮着江夫人,“她拼尽性命想要维护的生身母亲,其实和那些人一一样,也盼着她死。”
“我没有!”
江夫人像是被人戳中了心中隐秘,脸色顿时难看起来,“我,我只是不满她做出那样的事情,她从小就是最乖巧懂事的姑娘,谁提起她不得多夸两句?怎么就变成现在这样了呢?”
“那得问你自己。”
桑桐无心再同她浪费时间,“夜深了,江夫人慢走不送。”
她转身就走,身后传来妇人嘶声的喊叫:“你告诉我,告诉我她埋在哪儿,我要去问问她,问她为什么这么做!”
“你说啊——”
质问还在继续,深夜里显得尤为凄厉。
桑桐想到她在这儿鬼哭狼嚎会打扰其他人休息,还是点了哑穴直接丢回江家去的好,还没动作,周遭有人唤了句,“泽檀。”
话音刚落,一抹黑影掠过。
直接拎起江夫人的衣领几个起落,消失在远处。
桑桐:“……”
“还真是简单粗暴。”
她看向整个人笼罩在黑暗中的楼珩,缓步走了过去,“都听到了?”
“嗯。”
楼珩眸光幽淡,落在她身上,“你心情不好,因为她吗?”
“不全是。”
桑桐站在屋檐下,仰面看向天边,今晚阴云遮月,看不到多少亮光,但她还是看的很专注,随口问道:“那你呢,你不去休息在这儿做什么?”
“如你所见。”
楼珩语调平稳,轻轻吐出两个字:“看天。”
“没瞧出来你还挺幽默。”
她哑然失笑,楼珩无声扯了下嘴角。
两人各自沉默半响。
楼珩突然开口,“我记得你说过,你家中亲人死的死,散的散,这么多年过去了,你对他们还有印象吗?”
桑桐梦时出了一身薄汗。
这会已经完全冷下来了,衣衫贴在身上,凉凉的,经寒风一吹,竟还有些刺人的感觉,她拢紧氅衣上的毛领,温暖的包裹好像阿娘的怀抱,旧梦不足忆,她贪恋的回想着那些琐碎片段,嘴上却笑了声,揶揄道:“怎么,又想试探我?”
楼珩莞尔,“小姑娘戒心太重不好。”
“你没比我大几岁,说话怎么老气横秋的。”
“四岁。”
他一本正经的回道。
桑桐提眉看他,他知道她的年岁?
楼珩察觉到她的注视,扭头迎上她,眼中一派坦然,意思好像在说,不是早告诉你要调查吗?
“那确实是挺老的。”
桑桐收回视线,眼中笑意一闪而过。
楼珩从善如流:“那你称呼我一声兄长也不为过吧。”
“楼公子那么多堂表姐妹,想来不缺我一个,还是算了吧。”
他闻言浅笑摇头。
“你还真是一点不肯吃亏。”
桑桐心安理得的接下了这声‘褒奖’,“来而不往非礼也,楼公子前后试探我那么多次,我问几句话很合理吧?”
楼珩颔首,“你问。”
“就刚才的问题。”
桑桐把他的话重复了一遍,“你对你娘还有印象吗?”
看她说的认真,还以为要问什么,打从江家灭门后,楼珩已经很多年没听人提起过他娘了,两次都是她。
桑桐见他沉默,倏地笑着摆了摆手,“不好说就算了,本来也就是随口一问。”
“没什么不好说。”
楼